男科医生[小说连载]

布拉格の小蓝姬

男科医生



作者：谷莉 王平






第一章


　　（一）
　　
　　在开设男科门诊之前，我从未怀疑过自己是个优秀的男人，一个从生理到心理都很健康的男人。当我接触了形形色色的性障碍和心理疾患的患者后，当我治疗了各种貌似健壮的男人的躯体、强作欢颜的女人的内心，当我用手术刀撩开一些和美家庭的面纱、发现并医治他们深藏于内心的隐患和病痛时，我似乎从他们身上发现了某些与自己相似的东西，我开始怀疑自己。
　　
　　近来我的梦非常多。常常梦见一群妙龄美女排队等我给她们做处女膜修复术；我还梦见性生活不和谐的男女在医院门口拦住我哭涕；有时，因为不孕不育而激烈吵架的夫妻会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最让我坐卧不安的一个梦是，我怀疑苏畅不是自己的女儿。
　　
　　这些似梦非梦的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小事，其实就是白天发生在我身边的病例——不是吗？有朋友介绍来的自以为是性病不敢到门诊去看,怕让人知道了名声不好，其实不是性病，还有的因为性无知，得了性病全然不知任其泛滥……
　　
　　又是一个夏夜，各家各户的孩子们开始进入梦乡，电台专为成年男女举办的有关夫妻之道的《午夜耳语》节目正在尾声中向听众道别。一日的结束与新一天的开始在交接，天融入地、地拥着天，正是阴阳交接的好时候。
　　
　　街灯还亮着。我还大敞着卧室的窗，缘于今夜没有闭合窗帘儿的必要，很简单，妻子殷晓雅今夜不在家。尽管街灯还亮着，此时这个城市每一个屋檐下的人们该是睡意了吧？对面楼房一扇扇窗子都是幽暗的，可能有各种类型各种关系（夫妻和非夫妻）的男女在黑暗中做着一天中最后一项运动。我突然升腾起一种挺低级的想象，若是各扇窗子大开，人们该会吃惊地互相感叹：原来你们也是在这夜与昼的交界时分交欢！
　　
　　间或有一家灯光格外刺目，也许是有人喜欢灯光下互相欣赏？当然，此刻，若是哇哇大哭的婴儿绝不算是乖孩子，那年轻的父母完成了生育使命之后还有享乐欲望呐！
　　
　　生命的力在夜的静谧中张扬。有种本源的东西，驱动着成年男女将生命的激情挥洒。
　　
　　今夜，我算个例外,可以任思绪弥散。
　　
　　因为我那位同在红十字医院工作的妻子为她那些或保胎或流产的妇产学问，跑到千里之外的城市开学术会议去了。在这样的月夜，原本应有个红粉佳人在梦中伴陪我的，可是我却久久难以入睡，其原因不仅因为白天院长办公会上关于创办男病科的设想和要我去男病科的提议，还有李大森对我的一番动员。
　　
　　中医科的主治医师李大森乍一看上去绝不像是个行医的，十足的体校教练。宽眉厚背嗓音浑厚，穿着打扮倒是挺中国挺传统的，不知是不是被中草药方经络穴位多年熏出来的结果。他是中专毕业生，属于那种行医多年又没太大造诣晋升高职无望的那一类。在这家市级综合性医院里，中医科历来就是被遗忘的角落。
　　
　　从另一方面讲，李大森也是医院里颇有名气的“能人”，当然，不是在业务技术方面一流，而是在于社会关系广泛，活动能力强。传说他业余捣腾一些走俏商品多少能赚些小钱。他在乎吃喝，在乎排场，尤其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当年李父曾是名噪一时的老中医，李大森也确实过过几天少爷日子，所以至今他活在架子派头不倒却又无可奈何的两难之间。
　　
　　在医院斜对过的高朋酒家。李大森语重心长地劝导我——　　“苏大夫，我敬您一杯，就冲您赏光给我面子，证明我李大森在医院没白混这么多年。谁不服您呀，外科里数得上的一把刀！尤其是泌尿外科手术，不亚于老主任。”
　　
　　我没有否认他的一片盛赞。我了解自己，之所以这么多年自己压抑着种种欲念，竭力活得心平气和，给医生给患者落下个好人缘，大概就是因为自己骨子里的一份善良。
　　
　　“李大夫，咱们都是很熟的同事了，有事你就说吧！”
　　
　　“苏大夫，真是痛快的朋友！那好，我问你，院里找您了吧？”李大森目光灼灼直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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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不愧是个能人，什么消息也瞒不了你！”

　　“咱不说这个。怎么，老苏，改行干男病科，舍不下老本行吧？天天拿刀上手术台，那是啥感觉，兄弟懂。不过，我想劝您，机不可失。男病科大有文章可做呀！”

　　我不得不佩服李大森在人事方面的精明，他也确实说中了我的忧虑之处。

　　“李大夫，您说得不错，我倒是想听听您的高见。”

　　“嗨，子童兄，兄弟就直言吧！现在抓什么？抓效益呀！经济效益！我这么说不是让医生们都去干买卖，那谁看病呀！我觉得现在一个部门能不能给院里挣钱，绝对重要。挣得多说明病人多，恰恰说明对社会贡献大，医不言利，其实这没什么遮遮掩掩的。社会转型期，反正挣钱给医院，自然部门也就沾光。所以说，男病科干的人少，绝对是市场空白！”李大森兴奋不已，竭力要说服我。“子童你看，你有泌尿外科的底子，又曾经参加过西医学习中医的班，多棒的知识结构；我呢，一直干中医，留心了不少秘方，以前是偷着给朋友熟人看，什么阳痿呀，早泄呀，性冷淡呀，有这些毛病的人多极了。女人有病的上妇科，天经地义！大老爷们儿有了毛病谁也不好意思明说，一来怕栽面儿，二来也确实没有明明白白的医院门诊可去。怎么样，咱们搭伴儿大干他一场如何？”

　　我的手心开始发热，完全是当年初为住院医生独立手术台前的感觉。

　　我承认对于李大森的话有些心动。有一种东西在我的身体内还没有完全死掉，这就是冲动或者说是欲望，如同手术台前的那种冲动。我还想干事，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并渴求做得完满一些。不知别人如何，我此生中哪怕只做成一件事，起码证明自己在某一方面的不凡之处也就足够了。

　　李大森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要是看到那些痛苦的病人是怎么找游医的，你准能下决心干男科了。”

　　我随大森来到一条小街。

　　候家店，应该说这是久违的地方了。儿时我曾来过这条小街，听母亲说这里曾是繁华闹市，也是更多的穷人尤其是土娼们谋生的乐园。然而，童年的记忆中它并不如此喧嚣。此时，正是候家店小街热闹非凡的时候。沿街许多摊贩的花花绿绿的廉价商品遮掩了街两侧大大小小的店铺。难道这里的状态注定了它必然要属于这个层次？　　李大森显然对这里太熟悉了。我俩用了半天时间走访市井游医看男病的状况。他轻车熟路，三转两拐，很快把我领进一个旧旅店的二层楼上。

　　挑开一袭带有油渍的门帘儿，这个所谓专治花柳性病、阳痿早泄的小诊所的景象尽收眼底。一个矮个儿中年男人穿件皱巴巴的白大褂，手里握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药瓶，正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一个满脸谦恭的求诊者嘀咕什么。我觉着胃里一阵翻腾。

　　那个求诊者如获至宝般地离去，显然是什么难言之隐重又有了希望。我内心深处漫起一阵悲凉，不知是为这个农民模样的游医还是为这个讳医却寻找歧路的求医者。

　　“坐。李大夫，哪阵香风把您吹到我这个破庙来了？”游医露出满嘴黄牙，同时点头哈腰地让烟。

　　李大森完全一副居高临下的气派，一边推却让过来的烟，一边指着我对游医介绍说：“听说你的医术不错，我们的苏大夫来看看，苏大夫可是有名的外科专家啊！”

　　“久仰久仰。”游医冲我双手抱拳，完全是油滑的江湖气派。

　　我想尽早离开这里，于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问道：“先生，您这儿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病人？”

　　“既然苏大夫与李大夫一块儿来的，我和老李是朋友，那您自然也就不是外人了，我就照直说了。您苏大夫就别见笑了，我这可是关老爷面前耍大刀。老实说，看男人病的主儿还真不少，有些人还都挺体面的，可这种病没几个医院肯接，只好往咱这儿来！就说刚才来的这位吧，干小买卖有几个钱了，看不起老婆又不敢离婚，偷着找风流快活，专找城郊结合部小旅店的三陪女，结果出毛病了。其实是小毛病，要不了命，我给他的是抗生素，别看咱挂的牌子是祖传中医，好使的西药照样用，反正有效就成。要不怎么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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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默不作声，心中感叹这些年许多东西发展变化太快了，不能用旧眼光审视今天。

　　李大森拍拍游医的肩头：“你小子还行，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游医反而有些局促不安：“我这几下子还不是跟您李大夫学的，只不过像我们这样没啥身份的人拉得下脸来，干活挣钱呗。现在有毛病的男人也真不少，人家女人们如今活得心气儿高了，老爷们儿可累了，天天干那事谁吃得消啊，骡马还得到日子歇歇呢！”

　　“哎，说正经的，你别扯那么多。”李大森在一边插话。

　　“我的话糙理不糙，再者有些人有了钱就要胡折腾，他们干了坏事落下毛病也得治呀！咱虽没啥文化，可还知道国家有法，早晚要管到我头上，所以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活计是性命关天的事，不会干太长。捞点儿就得了。反正中国这么大的地方，也够我先练一通的。”

　　游医这种农民式的坦诚与市侩式的狡猾不得不令我刮目相看，同时发现，对李大森这个人我并不真正了解。

　　“你贵姓？”

　　“免贵，姓尤，尤三姐的尤。”他答。

　　于是，这一切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结束。

　　“怎么样，打定主意了吧！”离开小街，李大森急不可待地追问我。

　　“让我想一想。”

　　是的，我是该把许多事情静下心来认真想一想了。

　　（二）　　伴着夜风，一杯清茶、一支燃着的烟、几张过时的报纸、一篇修订了一半的业务论文摆在眼前。若不为晋升，不为某一个什么业务名分争得头破血流，那才是真正的闲适。我觉得，一个人，没有闲比没有钱更可怕。不停歇地捞取利益，不停地为金钱劳动，于男人而言恐怕与追求无休止地做爱一样可怕。

　　我手持香烟，任烟雾在我眼前缭绕。

　　我坚持吸烟，虽然我明白它的害处也不会在医疗工作时吸，但它和我相伴的感受与对妻子殷晓雅一样，熟悉到了无道理可讲的程度。医院里血腥与痛苦的事儿见多了，医生往往会得出异于常人的结论，尽管结论是错误的。

　　我欣赏人生之烛慢慢燃烧，反正都是这么长，头细的尾粗、尾细的头粗，不如均匀一点，如此时正举着的烟。难怪自小同我一块儿长大的哥们儿金明华都骂我，医院是社会的病房，你们这群大夫才是永远出不了医院的病人。

　　蓦地，卧室门被敲响了。

　　是女儿苏畅？　　说来羞惭，我没能力给女儿一个单独的房间，我们夫妻住这屋，厨房煤气改到了阳台上，女儿的小床放在原先的厨房里。女儿长大之后，我若隐若现地感受着父女间的某种疏离，那种把女儿放在肩头的乐趣，好像很遥远了。

　　半夜三更的，女儿敲门肯定有事。

　　“畅畅，进来吧！有事吗？”

　　女儿不语，也许在寻找着合适的词句。

　　“要是不愿意说，可以等你妈妈回来让她告诉我。”

　　“要是等得了她，干吗我还现在找您？”

　　真没想到，女儿的开场白竟是反诘的语式。我不能不承认，孩子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思维方式。

　　“那就说吧，我会尽量帮助你。”

　　“爸，我害怕。”女儿泪随话涌。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女儿正是如梦的花季，也是多事之季，总是让人提心吊胆。

　　“甭怕，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事难住我们畅畅的！”我在宽慰孩子的同时，心中在盘算女儿会出什么事。

　　“是例假的事，我真害怕了。”女儿毕竟羞于出口，脸颊微微发红。

　　“怎么？我听你妈妈说，你发育得很好啊？是不是停经了？”

　　“不是。是今天又来了，是第二次，好多，太吓人了。”

　　“没什么关系，不必担心，你自己先料理一下，明天可以找你妈妈的同事给看看。”我嘴上虽这么说着，脑海里迅疾闪现的是青春期功能性子宫出血、卵巢囊肿、月经不调等一连串的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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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不好意思地歪了歪脑袋，破涕为笑。“我是偷看了你们的医书，才越看越害怕的。“

　　“有当大夫的爹妈，甭害怕。”

　　“爸，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要月月有这麻烦，出这么多血？”女儿有种天真的期待。

　　“孩子，那是亘古以来一代又一代女人先天的伤口，一切等你真正长大了就明白了。”我抚了抚女儿的长发。

　　我无法对女儿讲更多了。女性的成熟就是在血泪中开始的，血孕育着未来的生命，也负载着痛苦与幸福。

　　女儿刚去睡，电话铃响起。

　　“子童，我猜你准没睡吧？”听筒那边是和我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哥们儿金明华。

　　“明华，咱比不了你老兄哇，咱业余时间得学业务，涨工资,分住房,全指望晋升呢！”

　　“学什么业务啊，如今你们当大夫的，尽是出国留学的，要么在国外开诊所挣大钱，你用得着受这份累吗？”

　　“出国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要么国外有关系，要么领导看上你公派。我哪条都不占。”

　　“你那么有才的业务骨干，领导要不重用你，那是他有眼无珠！不管怎么说，我也不信你学业务，这深更半夜的，准是弟妹出差，你小子寂寞，熬不住了吧？”

　　“你们这些大款才这样，生猛海鲜吃多了总要找件事运动消化！明华，半夜三更的来电话有事吧？”

　　“子童，范桐又流产了。这是第五次啦，我都怕她身子骨顶不住了！这老话儿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怎么觉得不对呀！要说我可是对得起太太，咱既没去泡妞，又不养二奶，对夫人一心一意，盼着有个自己的孩子，并且多鞭丸呀男宝呀猛充电，该不会她是块盐碱地收不上粮草吧？”

　　我听出这位富有的朋友那发自心底的悲凉。“明华。你怎么见得是范桐的毛病？别忘了，你可离过婚呀。”

　　“唉，我查了好几次，没发现毛病呀？哥们儿，想个招拉兄弟一把，时间长了我们两口子非出毛病不可，范桐想孩子都快疯啦！”

　　人啊，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在医院里，许多人求医是为了除掉腹中本来健康却又是“不合乎手续”的胎儿，还有更多人动手术、结扎、吃药避孕，人为地阻止新生命的合成；另一方面，又不知有多少人为不育不孕黯然神伤。

　　我被从未有过的空旷围绕着。我知道，这种感觉发自男性意识的根底，无论什么样的人，内心深处都存有各自的缺憾，只是人们谁也不愿将内心轻易示人罢了。

　　“明华，你别着急，容我点时间想想办法。我这两天正在考虑男病科的事。”

　　“太好了，早就该建男病科了！你有这方面的才能，社会又有需求，你还犹豫什么呢？“

　　明华又鼓动了我一番后才挂了电话。

　　（三）　　又是一阵夜风吹来，让我的思绪更加波动。

　　结婚之后我才忽然在某一日的清晨悟出：大自然赋予女性的生理规律真是再精彩不过。一个女人一月中的几天例假，不仅如月盈月亏般分界，而且充分照顾了丈夫，同时休整了现代越来越普及的生理卫生常识，加之祖辈代代传下的男女禁忌之道，无不充分强化这一点。遗憾的是，在婚姻生活中又哪里找得到休整、养精蓄锐的社会化因素。年轻时读了五年本科医大课程，如今是操刀的外科手术的主治医生，我也难回答自己的疑问。

　　女人例假，男人放假，实践出真知的产物。好比上帝规定劳作一周的凡人必须休整一天一样。不过时代在进步，上帝约定的礼拜日如今改成了双休日。而经历了多年夫妻生活而又日趋感到生活重负日益加重的人们，便没有了精力，也失去了兴趣，很难再如新婚或久别后“全天候飞行”了。

　　我这一个人的夜，看来是无法安静、难以闲适了。

　　刚才金明华电话中讲的话在我耳边萦绕；白天院长办公会上关于创办男病科的设想和要我去男病科的提议也在逼迫我考虑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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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多的男人病需要医治，院领导让我去男病科，我能不去吗？　　白天通知我去开会的是我们科白主任。他既是我们的业务老师又是行政头头儿，管着我们奖金及门诊、急诊、病房、手术等若干“活计”的分派。能坐到会议室里的起码也得是他那一个等级，所以当办公室的秘书给我端来一杯茶水的时候，我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会议开始。首先是后勤总务科长痛说医院水电费用电话费用车队燃料费用开支巨大，接下来又是悲愤地历数一些职工费水费电，工作时间偷着洗衣服干私活用公家电话联系买卖，占医院便宜等诸多罪状，建议予以有力制裁。然后是财务主任慷慨激昂，大骂有一批出院病人欠着医院住院费就溜之大吉，近百万元的欠款收不回来，应该尽快拿出对策。

　　众人议论四起，多属于扼腕叹息类。

　　到底还得说老院长德高望重，他没有正面回答各位部下呼救式的汇报，只是淡淡一句话：医院过了这么多年不挣钱的日子都不怕，如今我们还怕挣钱么？　　于是业务副院长开始布置战术，提出适应社会变革需要，满足社会服务，社会效益经济效益一起抓，医德医风不能丢等等；最后归于正题，才说出具体事情，各科室都要向妇产科学习，自从殷晓雅医生外出开会归来之后，科室面貌大变样，病房开办了母婴同室的家庭式产房，门诊由她亲自主持开展药物流产、处女膜再造手术等一系列项目，患者挂号都排不上队，自然是优质服务也是大笔创收了，已经从落后科室一跃成为医院创收大户，而且殷晓雅同志放弃休息时间，每天晚上在电台《午夜耳语》节目中进行业务讲座，吸引了大批患者前来就诊，同时大大提高了我院的知名度。这是什么意识，开拓进取呀！所以院领导经研究决定，殷晓雅同志自即日起，由临时科室负责人正式任命为科主任！

　　一通还算热烈的掌声，竟多数冲着我来。此时我才猛醒，殷晓雅并没来开会，我这个丈夫竟沾了妻子的光。

　　在我晚上忙着家务或者看着电视的时候，妻子在外面都成名人啦？　　怎么开拓？怎么进取？就靠药物人工流产？就靠处女膜再造手术？这类小玩意儿小技巧如今竟有如此市场？　　是该转变观念了，连睡在身边的妻子都需要重新审视，还用说其他的吗？女人，真是不可思议，殷晓雅外表上看不出一丝异样，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折腾出这么多事，我还蒙在鼓里。每天晚上，做饭，吃饭，睡觉，好比从医院下班去上家里那个“班”一样。我印象里她也同我一样在乎的是业务技术或职称什么的。

　　院长在点我的名，我一下子转回神来。

　　“外科，对医院贡献不小，可消耗也大，创收少得可怜。”

　　“红包不少，可谁敢收呀！”我一张口，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一个手术多大技术含量，多大风险？可收费标准定得太低呀！真不知物价局的人懂不懂医疗，外科是主要手术科室，这怨不得医生呀！”

　　“苏大夫说得对。诸位，当干部的不深入临床，光坐在办公室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听到了吧，刚才苏大夫说的才是真话，这些年来你们谁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实际大家心里也清楚，就是不敢说。这次我们几位院长研究了有关文件，准备打报告给上头，与其病人家属揣着红包不放心，不如摆在明处给一个明正言顺的合理说法，这叫特需服务，点名手术，医院拿大头儿大夫拿小头儿，皆大欢喜，反而降低病人的负担，也杜绝歪风邪气。同志们，我们的专家在手术台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比坐办公室的不就多一张餐证吗？二十多年临床的医生竟然和刚毕业的小护士娃娃拿一样的奖金，如何养家糊口，我看着寒心哪！”院长一番话大出我之所料。

　　“今天请几位业务骨干来，议论一下医院的工作，打算成立男病科。现在男人出毛病的越来越多，这是块空白，也是块肥肉！怎么样呀，苏大夫，我记得你可是参加过西医学习中医进修的，中西结合的底子，又有泌尿外科的经验，时势需要英雄呀！”副院长亲热地拍着我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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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导的话讲得那么入情入理，我还能说什么呢？还有李大森的劝导和那趟“花柳巷”之行，又给我干男科增加了一些理由。

　　正在我翻来覆去思前想后之时，金明华又打来电话：“子童，你干男科的事，弄得我也睡不着，我越想越觉得应该干，你就别犹豫了。”

　　“明华，其实在你来电话之前我就想好了。说句实实在在的话，你们夫妻俩的事也让我觉得男科这行非干不可了。我决定了，挑起男病科的牌子，改行！”

　　“太棒了，哥们儿，好样的，我支持你！”

　　“说是男科，女病号也需要。女人这块土地，没有优秀的耕种者，许多事情就没希望了。若干年以后，明华你为我作证，我是为女性而改行干男科的！”我打破短暂的沉默，也有些激动。

　　“子童，挂牌那天，一定让我当你的第一个男病科病人。”

　　（四）　　没有料想到男病科门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挂牌开张了。

　　我坐在刚刚建成的男科诊室，似乎有点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这么快就离开了我多年所熟悉的外科。手术室、无影灯、手术刀剪、麻醉机、手术视野里的血渍。没有了紧急手术、没有了病人的苦痛呻吟、也没有了一个医生步入手术室时内心深处的那份自信与潇洒。

　　一切节拍都慢了下来。

　　男科不必值夜班，没有急诊日，还来不及建立病房。

　　最先对男病科牌子感兴趣并多加议论的不是病人，而是红十字医院里的内部职工。

　　改变专业方向，对一个有多年临床医疗经验的医生而言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且不说中国传统医药学与现代医学在思维观念思维模式上的巨大差异，也不说在临床诊断学、治疗学等种种学科技术操作上有许多改变，就医者面对患者的感觉而言也不尽相同。医学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又永远年轻的专业之一了。说古老，它与人类的出现相伴；说年轻，它永远纳入新鲜的内容。如此，当医生也是最辛苦的职业之一。然而，病人的需要是一种合理的存在，总要有人去做吧？　　而议论永远是最现实的。我在挂牌第一天听到最多的是有关我与晓雅夫妻俩的议论。

　　“行呀，苏大夫这路子算对了，冷门，最容易出成果！”

　　“太太干妇科，又是搞人工流产，又是搞处女膜再造术，这回加上先生男病科，都是热门，瞧着吧，这两口子准得发大财了！”

　　“一个帮别人治不孕不育，一个帮别人处理生命胚，什么事儿呀，这家子整个儿成了流水线喽！”

　　“现在男人还不够呛呀！养小姘带小蜜的，男人有钱准变坏，女人变坏准有钱。还不够乱的，苏大夫这行，准给那些风流男人帮大忙了，什么男病科，不就是肚脐眼儿下面的那点儿事么！”

　　“可惜苏大夫一把好手术刀呀！钱不是好东西，什么经济效益，钱迷心窍了呗！都是钱闹的，壮阳呀补肾呀这一套有什么劲！”

　　“听说殷晓雅现在抖起来了，又是医院的红人，奖金不少，苏大夫一准是受不了，你说，哪一个当丈夫的不怕老婆比自己在外头高一头！”

　　“世无定势，势无定时，只有走着瞧吧！”

　　诊室里空空荡荡，一上午竟无一位病人挂号求诊。对于习惯被病人簇拥的我来说，简直是一种难堪的羞耻。

　　我是不是成了怪物？　　金明华这小子果然没有失约，临近下班的时候，他风风火火地闯进我的诊室，而且不止他一人，身后，还相随着一位身架高高却显得几许瘦削的中年男子。

　　“苏大夫，今天是开业大吉，按理说我应该送个镜框什么之类的东西，写点吉利话，替老兄许个愿！”

　　金明华的屁股在我诊桌前的木椅上落下来，嘴里的话也刚好说完。这小子今天西装笔挺，手指上戴着一枚挺有分量的金戒指，完全一副忙碌的商人打扮。

　　“该给我写幅恭喜发财之类的红纸条贴在诊室门口才对！我这里又不是开饭铺！”我没好气地挖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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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明华一拍脑门儿：“哥们儿，怨我，咱哥们儿天天在生意场上打滚儿，俗了！”

　　“说正事吧，还真是来这里看病？”

　　有几位同事在场，特别是小穆医生就站在我身后——他原是我在泌尿外科一手培养起来的青年医生，他挺重情义，坚持随我一起调进这个陌生的专业科室——我不能不在学生面前庄重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今儿我本打算当病人的，可是定好了和一个外商谈判，事关我的买卖前途，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我赶紧把一个朋友给带来，他是诚心诚意来求医的。他那是老病儿，我的事一天半天的先不要紧！”金明华见我一本正经，赶忙打圆场。

　　“好了伤疤忘了痛，要钱不要……”我欲言又止。

　　那个“性”字或是“命”字尽管我没说出口，金明华的脸已经红了。他是个不忘一己之利的商人，他是挣钱的能手，自有挣钱的目的也有其中的苦衷。朋友之间，我绝不强求。

　　“我叫杨树泰，找您是来看我这个男人的毛病！”未等金明华进一步介绍，他带来的中年男人自己开口了。这个瘦削的男人直视着我，他的面色明显有一种病态的憔悴，他的下颏线条岩石般棱角分明，他的微笑有一种难诉的苦楚。

　　我仔细打量着我人生中的第一位男科病患者。

　　“苏大夫。求您一事，我在门外等了半天了，想向您求诊！”杨树泰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略带沙哑，不由你不仔细倾听。

　　“您别客气！我们这一行就是给别人看病，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我尽力使气氛宽松下来。

　　“那太谢谢了，不着急，我等会儿再说！”杨树泰仍旧站在诊桌前面。

　　“您不着急，可大夫着急！”李大森一旁插嘴。

　　杨树泰变得局促起来，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先坐下，慢慢说！”我一边安慰他，一边又重新穿上白大褂。

　　杨树泰仍旧没动，也未做任何回答。

　　“是不是这里讲话不方便？”我索性坐下，心里盘算着第一位患者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苏主任，我想单独跟您说！”冷不丁地杨树泰冒出一句话。　　哦，果然有什么隐衷。反正已经下班，我干脆让几位同事尽快离开诊室。

　　夕阳西下，诊室的光线也暗淡下来。我关上房门，诊室里只有我和杨树泰面对面两个人。

　　“苏大夫，我这个性功能障碍还有希望？”

　　“当然，吃药打针自然会有起色的。”

　　“不是，我相信您的医术。不过，我这病是既想治又不想治，想听听您的意见！您瞧，我都这岁数了，还能……”

　　“若依我的意见，当然要治，而且您的病并不严重，很有希望治好。请理解，医生不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尽力就是了。年龄没问题，您才五十多岁，正是男性的黄金季节，还有七十多岁的老人治阳痿呢，这很正常！”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这单薄的身子，又怕不能使爱人幸福……”杨树泰变得吞吞吐吐，言辞闪烁。

　　我只当他有什么顾忌，大概也是有什么生理知识不明白。“请问您爱人健康如何，有没有正常的性生活要求？”

　　他支吾了一声，我看不清他是否脸红。

　　“您不要不好意思说，高质量的性生活，不仅促进夫妇感情，而且对各自的生理调节很有益处。医学上早已证实了这一点！”

　　“苏主任，您实话告诉我……”他猛地抓住我的手，目光中尽是绝望之色。

　　“你说！”我保持镇静。

　　“一个人患了癌症，还能不能过性生活，会不会传染给女方？”

　　“什么？”我大吃一惊。

　　“我左右为难，恨不能哪怕多尽一天丈夫应尽的义务，多给她一些快乐。可是又怕传染……”杨树泰开始流泪。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是个癌症患者，已经到了晚期。是骨癌！”杨树泰已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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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竟有如此之事？我自恃经多见广，万万未料到遇到这个难题。

　　一种很复杂的滋味在我心底弥散开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首先你要放心，骨癌不传染，你可以照常过性生活，只是你们应该多了解一些相关的医学常识。这方面的知识我可以慢慢讲给你，下次和你太太一起来，因为需要她配合治疗。这里我得提醒你，你的骨癌也应该及时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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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

　　今天来看男科门诊的病人可不少，门诊护士一边叫号一边维持秩序。

　　随着患者经济结构的变化，患者对医疗的要求也越来越是花样迭出。有病舍不得吃贵重药的患者有之，而自费大把掏钱来医院美容隆乳的所谓患者亦为数不少。男病科许多人求诊是为了治疗阳痿早泄之类，这些病患者回单位公费报销不太可能，于是，医院的管理者变得聪明起来，他们请报社的记者来采访，以发布新闻消息的方式，为我的男病科大做宣传。出乎我的预料，仅仅几天，患者蜂拥而至，为了“命根”之忧，这些男人表现得非常男子气，均为一个态度，但求疗效，不计费用。

　　院长调拨给男病科一台前列腺治疗仪，小穆医生一天到晚尽心尽力侍候这台机器。男病科不仅门庭若市，而且经济收入直线上升。

　　在我的旁边，李大森正忙着给他诊桌前的一位壮汉诊病。

　　“你这是肾虚！”李大森搭着壮汉的脉。

　　“我还虚？”壮汉搔着粗短的头发，他确实体壮如牛。

　　“你说说，上个疗程的药吃完之后，有动静没有？”李大森耐着性子。

　　“大夫，我没戏！还是老模样，也能硬起来，也想那事，可只要一进去，还没两下子，她一难受，我就不行了。以前我找过一个私人诊所的老大夫，他称我这病叫进门就哭，也说我这是肾虚！”那个壮汉显见是位体力劳动者，嗓音洪亮，毫无遮挡。

　　“我多问一句，你们两口子感情如何？”李大森又接着问。

　　“大夫您客气，有病三不背，我还能不跟您老说实话？我们那位不错，倍儿听我的话，我也特疼她，给她花钱花海了，她也对我百依百顺，可他妈的就是憷头跟我办床上的事，日子一长，我也没脾气了。”壮汉视李大森如神明一般。

　　“我看你们两口子最好一块儿来看病，两人一块儿治可能效果会好些！”李大森显然在挖空心思为他的病人想办法。

　　“得了，大夫，实不相瞒，我上您这儿看病是背着她来的，咱怕栽面儿呀！再说，我媳妇脸皮儿薄，让她跟我上这儿看这病，没戏！”

　　“那么，您先吃药吧！”李大森没办法，低头在处方笺上笔走龙蛇。

　　“又是三鞭丸！大夫，我吃了不少啦！”那壮汉拿过处方，显然既不满又不甘心。

　　“再试试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大森无奈，只有如此官腔儿。

　　“得了，我再试试！我这是怎么一码子事呢？挺大的个子，不碍吃不碍喝，偏偏有这毛病！”壮汉边发牢骚，边向诊室外走去。

　　我始终悉心听着。看来，陷于性事苦恼的家庭还确实不少，而我们的医疗手段又那么有限。

　　我斜眼看了一眼李大森，李大森面带几分尴尬，似乎我的目光洞察了他内心学识的贫乏。然而，这小子很快低头写下了什么，一言不发径直递过一张纸。

　　“苏大主任，想几个绝招吧！别让哥们儿总在病人跟前栽面儿！”

　　未待我答复，门诊护士接二连三地将病人引到我的诊桌前。

　　说来惭愧，因为我顶着科主任的虚名，医院内部聘任我为高职称，一科不能无主呀，所以我的挂号费比别的普通门诊挂号费要高出一元。医院为了调动医生的积极性，从这高出的一元中每位每次提成五角钱以资对高职医生的鼓励。多几个钱无所谓，反正我可以分给大家，难就难在尽管我虚顶着这个带有权威色彩的帽子，比他们却没多出几招。男病说起来容易，实则包含的内容太过丰富，这个古老的学科现在成为摆在我们面前陌生的处女地：我总不能给那些外表好端端就是精液质量有毛病或者就是早泄之类的患者挨个动手术刀剖腹探查吧！更何况男病就多数病人而言是功能性的毛病，他们的器官没有物理上的异常。除了开药方，他们还需要心理上的治疗，这种因人而异的传授性医学知识,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工程大了！

布拉格の小蓝姬

　唉，眼下，我还得先给人家开处方。

　　有位工厂干部，结婚一年，新媳妇一切检查指标正常，小伙子又和她每周进行三次正常夫妻性生活，可是媳妇始终不能怀孕。男方基本符合不育症的条件，我给他开具化验单，先去化验精液，查查精子比例数、活力什么的。

　　这位退休老工人患的是前列腺炎，排尿困难，这好办，原本中医内科就有经验处方，我凭着多年前随老中医实习时的记忆，先摸脉望舌，然后望闻问切一通辨证，按照汤头歌诀里的处方开上三服。对了，同时让小穆医生给他加上前列腺仪治疗，多一个理疗手段总会增强疗效。

　　这位硬要塞给我两瓶茅台酒的乡镇企业厂长不好办。这位中年人属于小人得志暴富之类，他倒坦言相告，纵欲过多，烟酒过多，花了五六万元四处求医治阳痿的毛病，而且说什么再有钱落这么个毛病就算不上男子汉了，真是可笑可气加可怜。先让他戒烟戒酒，然后近期禁止与女性性接触。他除了生活方式不科学以外，还有一定的心理障碍。如此让他一面调整心理，一面大量服用六味地黄丸滋养肾阴。他以前一味地服用壮阳药无异于火上浇油，应以固体治本为上。

　　今天让我大显英雄豪气的，是位新婚的小伙子，他年迈的双亲陪他来看病。小伙子羞涩得如同一位大姑娘。原来他婚后行房事一切正常，新娘却出现了怪毛病，双腿内侧和小腹周围的皮肤上出现斑点，瘙痒难熬。夫妇险些反目，各自怀疑对方是否在外面做了什么亏心事染上了坏毛病。而且那位可怜的女人在皮肤科治了一通，好转之后，两口子再到床上一试，不几天老毛病又卷土重来，后来干脆夫妻俩将床上事停止，几近离婚的边缘。

　　诊断这种病，我轻车熟路。上述症状就是精液过敏，治疗方法再简单不过；让男方戴避孕套试试。果然如我料，一周以后全家人欢天喜地，没花几个钱解决了大问题，夫妻和好如初。男方的父母还特地送来一面锦旗，上书“妙手回春，华佗再世”。我对这类玩意儿见多了，本无兴趣，可大森兴奋异常，特意将它挂在诊室的显眼处，声称是接诊以来的第一面旗子，可以壮壮门面。殊料，一个月之后，男方双亲又来找我，说我们的办法确实不错，可不能让他儿子戴一辈子那玩意儿，老两口眼巴巴还等着抱孙子呢！这回我得另想办法了。

　　这种干法，没盯几天门诊，我就头昏脑涨、筋疲力尽。

　　小小的男病科，实际包罗万象：中西诊断学、药物学、妇产科学，还有社会心理学等，当这里的医生，哪样不会都不行。

　　在一天门诊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正对那位工厂干部干着急。几天前我叮嘱他去做精液化验的，可他两手空空的来让我看病。

　　“为什么您不把化验单带来？没有数据我没办法诊断啊！”我尽可能不显现出恼怒之色，可这个小伙子两次化验均不见他带回结果。

　　“主任，您别着急，我知道这一切是为了我好，实不相瞒，我根本还没化验精液呢，哪里会有结果？”小伙子一脸窘迫之色。

　　“到底怎么回事？”

　　“我第一次拿着您开的化验单，直接就到了化验室，值班的是位女化验师。我说请她帮忙我要化验精液常规，她问我带标本了没有，我说就是请您给我取呀！谁知她竟瞪了我一眼，让我回家找自己老婆取去。我回家跟媳妇一商量，才明白这玩意儿跟取血验尿不一样。于是我们两口子捣腾了大半夜，也没取成。您第二次给我开化验单，我没办法了，媳妇去南方出差了，所以一拖再拖。”小伙子万般沮丧。

　　哦，原来如此。看来性知识贫乏者如此之多。

　　“哦，怪我没说清楚，取这东西一般有两种方法，一种叫做按摩前列腺法，可以自己做；还有一种，叫做中断性交法，需要夫妇互相配合完成。如果都不成，干脆，就采用手淫的办法。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您可以问我们这儿的大夫，他可以帮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