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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家丁》—作者:禹岩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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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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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08: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三三章 冰释

这一声传入耳内,肖青旋顿如石化般呆住了。

她娇躯急剧颤抖,恍恍然转过身来,只见旁边坐着一人,方面浓眉、黑脸笑颜,虽是嘻嘻哈哈,脸上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柔色彩。

“你,你——”肖小姐又惊又喜,直直望着他,泪珠不争气的顺着脸颊哗哗流下。

林晚荣爱怜的将她搂在怀中,轻抹着她脸上的泪珠,温柔道:“傻丫头,我的家,我老婆、儿子都在这里,你们就是我手心里的宝贝,我怎么会舍得离开?!”

肖青旋嘤咛一声,狠狠钻进他怀中,双拳如雨点般砸在他胸膛,放声大哭:“叫你骗我,叫你骗我!你这狠心贼,为何不杀了我?!”

心碎之下又逢大喜,所有的委屈和快乐齐齐涌上心头,肖小姐再也不复女强人风范,躺在他怀中失声痛哭,阵阵哽咽,几乎要将泪水流干了。

林晚荣鼻子发酸,凑在她耳边道:“我也不是有意骗你的。那会儿你正在气头上,什么解释都不愿听,我怕你气坏了身体,所以才和凝儿她们——”

他呐呐干笑了两声,倒不好意思说话了。

肖青旋羞恼交加,狠狠拧住他胳膊肉,泣道:“你和我师傅相好,我却连气都生不得,这是何道理?!难道是你受委屈了不成?本想叫你冷静两天、长长记性,你却专来揪我的心,郎君,你便是我前世的冤家么?!要生生世世来折磨我!”

肖小姐说着,却又伏在他怀中放声哭泣,似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尽情释放出来。

林晚荣心中惭愧不已。确如青旋所说。他与宁仙子的恋情本就惊世骇俗,肖小姐身处两难之中。那般反应已经算是极为克制地了。

他微微一叹,默然道:“其实我和仙子姐姐——”

“我不是怪你和师傅相恋——”肖青旋捂住他地嘴。无声落泪:“我是怪你一直瞒着我!林郎,我是你的妻子啊,如此重大地事,要不是我与你提起,你还要隐瞒到几时?”

“我也不是有心瞒你的!”他满脸地无奈:“本想着北上归来,如果还能活着,就把这事跟你说说的。只是凑巧碰上我们儿子出世、你又在坐月子,这种时候怎好开口?”

“你不开口我就不知道么?”肖小姐恼火的哼了声。忍不住在他胳膊上狠捏了几下,将那几处抓青了,才愤愤的停下手来:“你与师傅的事。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什么?!”林晚荣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的?!”

肖青旋心中苦涩。无奈摇头:“昔日你被师傅抓上千绝峰、我与徐姐姐她们合力救你之时,我随身便带着一根西洋远望镜。那峰上的一幕一幕——哼,你说。还有我不知道的么!”

林晚荣啊了一声,嘴巴蓦时张大。若真是这样,老子可算是全天下最笨地人了。绕来绕去不敢说的事情,却原来都在青旋的掌握之中。失算,失算之极!

他尴尬笑了两声,偷望了青旋几眼。小声道:“从远望镜里看到地东西,都是经过放大了的,特别是关于亲昵地动作。那个,那个,千万不要太较真——老婆。既然你早已知道了,为什么从来不问我?”

青旋狠狠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想看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对我坦白!哪知你这狠心的,竟是一直瞒着我,你对得起师傅么,你对得起我么?呜——”

肖小姐这一嘤嘤啼哭。林晚荣顿时头皮发麻,说来说去。青旋没错。仙子也没错,就我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望着肖小姐柔弱的样子,想起她待自己地好,林晚荣心里酥软,急忙拥着她身子,柔声抚慰:“老婆,这次是我不对,我给你道个歉,这事不该瞒着你!但是你也要体谅一下老公啊,试想以我狡诈多变、卑鄙下流的本事,为什么独独这事不敢跟你提起呢?那是因为我尊敬你、爱着你,所以我才会从一只大老虎,变成了一只小老鼠!这恰恰就是我们情深似海的见证啊!老婆,你说是不是?!”

他舌灿莲花、唇鼻生香,愣是将一件风流之事变成了深情地见证,肖青旋吃他几句甜言蜜语,心下欣喜,却不敢流露,哼了声道:“你是小老鼠么?我师傅是何等样的仙子,却都折在你的手中,你这样胆小的老鼠,倒是世间少有!”

听她埋怨,便知她心中地恼怒已消逝了许多,林晚荣大乐着点头:“放心吧,我老婆这么聪明,下次绝不瞒着你——”

“下次?!”肖小姐顿时瞪大了眼睛。

“哦,没有了,应该没有了。”他偷笑道:“我是说,假如,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听他说的话从来都有股子不正经地味道,肖青旋也是无计可施,在他胸口垂了几拳,幽幽叹道:“早知你是女人的克星,却没想到连师傅也着了你的道!这北上征途、刀枪无眼,她与你相伴千里、同生共死,世上能有几人有这般地情意?!这可真是爱护到家了!我问你,你几时去接师傅下山?”

“青旋,你,你的意思是——”他蓦地睁大了眼睛,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却不敢露出一丝喜色。

“还要我再说一遍么,”肖小姐无奈道:“师傅那般待你,你要负了她,天理难容!”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就像做梦一样,他甚至一时都难以接受,傻傻的望住肖青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肖小姐在他额头轻戳几下,苦笑道:“非是我生性豁达,生在皇家,这般事情,历朝历代都不曾少见。也说不上什么稀奇了!”

难怪呢。我这点破事,放在高墙内的皇家宫廷。那真是雪花一样的纯洁!他顿时来了精神,又是欣喜又是烦恼道:“仙子姐姐说。要你答应了,我才能上山去找她!可是以她地性格,只怕不会轻易下山!”

宁仙子地性情,肖青旋自是了解,她轻轻点头,白了他几眼:“师傅心性高洁,若非遇到了你,断然不会考虑这凡俗之事。她不愿下山来。那是正常。待到过上几天,我与你一起去请她!”

要是青旋去请,仙子能够见她一面。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把仙子带下山?那除非是菩萨显灵了!

他苦恼地摇摇头,肖小姐明白他地心思。噗嗤一笑:“我也知道,以师傅地性情,她铁定是不愿下山地!”

“那怎么办?”他顿时急了。

“从神仙堕落凡尘。哪是那么容易地?!何况又有我与她这重关系!”肖青旋瞟了他几眼,叹了口气,轻轻道:“依我看,师傅要不愿意下山,你也不要强求,你们就在山上成亲!不出意外地话,她总会有下山的一天!”

在山上成亲。这个倒是挺有创意!林晚荣想了想,蓦然睁大了眼睛:“青旋,你是说。等仙子也生儿——哈哈,明白了,明白了。到时

侯她一定会下山的!老婆。你真聪明!”

肖小姐眼中聚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摇头苦道:“叫我来算计我师傅,你这冤家。害惨我了!”

确实有些对不起青旋,他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难得见他如此乖巧,肖小姐也不忍再责怪,拉着他手,轻道:“还有安师叔的事,你当仙儿是傻瓜么,妹妹心里明白着呢!以后可莫要自作聪明了!”

“是,是!”林晚荣诚心诚意的聆听老婆教诲。对于仙儿,他可就有办法多了,何况安姐姐也不是什么省油地灯,她肯定有办法搞定的!

既然青旋什么事都知道了,他也无心隐瞒,索性将与安姐姐相约苗寨的事说了一遍,连带着玉伽中毒的经过也一一道来。

肖青旋轻道:“苗寨的事情,我听仙儿说过。安师叔为人,外表放荡不羁,内里却是谨慎纯真。她与月牙儿种毒,定然有她的打算。既然事关金刀可汗地生死,玉伽又对你情深义重,你还是早些去寻安师叔为佳!”

林晚荣嗯了声,还未说话,忽觉胳膊一阵疼痛,抬头望时,却见肖青旋双眸含泪,狠狠拧紧他手臂:“我圣坊一门,个个都被你欺负,真个恼死我了!”

“哪里,哪里,”他跳起来打个哈哈:“还有香君,还有香君嘛,她不就漏网了嘛!”

“什么,”肖小姐顿时柳眉倒竖:“你连小师妹的主意也敢打?!你要欺负她,师傅定然不饶你!”

老子还真是没一点好名声啊!他哈哈急笑了两声:“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么?!咦,不说不知道,回来好些天了,还真是没见着香君啊!”

“谅你也不敢!”肖青旋哼了声,温柔揉着他胳膊:“小师妹除了练剑外,平日里喜欢些诗词歌赋、奇门杂术,我便叫她到学院里学习去了,和玉霜相隔着不远。她就一直住在山上,前几天回来看我的时候还问起了你。只是你在招呼客人,没见着你她而已。”

原来如此,那丫头也挺爱学习的嘛,林晚荣笑着点头。

“林郎,”肖小姐犹豫了半晌:“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前几天小师妹回来,对我讲起说,学院中有一个姓侯的公子,文采极佳,总喜欢围在她身边献殷勤!”

“姓侯的?”林晚荣差点跳了起来:“侯什么?!”

肖青旋摇头道:“好像叫侯什么方什么地,我一时没记住名字!只听说他姓侯,我便想起了你对我说过的话!”

娘的,还真出这么个人物啊。林晚荣嘿嘿笑了声:“那小师妹对他感觉怎样,是不是为他风采所迷?!”

“听说那人外貌才华极佳,一直围绕着香君打转,不过看香君的样子,似乎并不如何痴迷。”肖小姐笑道:“我这小师妹,你不了解。她要喜欢一个人的话,一定是闷在心里,从来不会对人说起。真正挂在口边的,倒八成是不喜欢的!”

那姓侯的长得帅、会作诗,对小姑娘地吸引力是巨大的,即便小师妹现在不喜欢他,长久处在一起,危险也是巨大地。林晚荣无声一叹:“青旋,你要真地为了香君好,就听我一句话,叫她远离这姓侯的。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怀疑我有私心!老实说,我地良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过!”

“嗯!”肖青旋甜甜一笑,无声依偎在他怀中:“夫君,你虽然奸猾狡诈风流好色,但是你的心肠却是天下最好的,你从来不欺负好人!”

我老婆的评价真是中肯啊,他哈哈大笑着钻入被中,将她紧紧搂住。肖小姐蜷缩在他怀里,闻听他有力的心跳,轻抚着他胸前的伤口,忽然泪珠簌簌流了下来。

“怎么了?”林晚荣急忙抚去她脸上泪痕。

“林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么?”肖小姐紧紧抱住他,喃喃问道。

“好!”林晚荣斩钉截铁答道:“等把手头的几件事办完,我也不瞎转悠了,一心一意陪着你们,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肖青旋欣喜不已,温柔而又霸道的哼了声:“今晚你谁的房也不许去,就在这里抱着我!”

他嘻嘻一笑,轻嗯道:“光今晚不行,我可要抱你一辈子的!”

肖小姐惊喜哭泣,心神恍惚中沉沉睡去,只觉人生从没有如此安稳。

翌日一早醒来,神清气爽,困在心中的难题都被青旋化解,浑身一阵轻松。下了楼来,只见花园中,巧巧正带着萨尔木辨认花瓣。

“这个是槐花,夏天盛开的。”小妮子指着园中的落英,极为耐心的讲解:“那个叫桂花,八月十五前后开得最盛。这边鲜红的是桑惠,甜静的很,你尝尝!”

小可汗轻嚼了几口,欣喜道:“巧巧姐姐,昨天晚上你做给林大哥吃的糕点,是不是有槐花、桂花,还有桑惠?!”

“萨尔木真聪明!”林晚荣踏步走过去,大笑着道。

自大军回到京城,萨尔木便住进了林家大院。小家伙虎头虎脑、惹人喜爱,又得知他是玉伽的弟弟,诸位夫人对他更是关怀备至。洛凝教诗词,仙儿教音律,大小姐教术算,连老高也凑热闹,教了小可汗几招入门刀法。十数天下来,萨尔木与诸人已是熟的很了。

“大哥,”巧巧欣喜的拉住他手,温柔道:“姐姐怎么样了?”

林晚荣笑着点头:“青旋好的很,叫我感谢你呢!小宝贝,你昨晚哭的大哥心都碎了,怎么看都不像演戏!”

“不是演戏!”小妮子羞涩道:“我想着大哥你要是真离开了我,我就再也不活了。”

大哥还没来得及感动,萨尔木拍拍巴掌站起来:“巧巧姐姐,他这个人没趣味之极,你喜欢他,那是明珠投暗!”

这小子都会用成语了,林晚荣笑道:“我怎么没趣味了?”

小可汗哼道:“背诗词吧,比不过洛凝姐姐!弹琴吧,比不上仙儿姐姐,刀法一塌糊涂,连高酋都敌不过!骑马射箭,那就更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说,哪里有趣了?

巧巧抿嘴偷笑:“大哥不是和别人比这些的,他是用脑子的!诗词歌赋、刀法箭术,苦练十年,又怎比得上他心思半点?

萨尔木微一发愣,神情黯淡下来:“我姐姐也是这样和我说的!林大哥,你想不想我姐姐,你为什么不去看她?!”

能不想吗?!林晚荣微微轻叹:“去的,我一定会去的!萨尔木,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快点长大!

小可汗似懂非懂的望着他。巧巧紧握着大哥的手,感觉着他手心里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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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四章 姐夫,你好傻

与青旋一席夜谈,解决了所有难题,心中的爽快自不用提,连喝了两碗稀粥、将巧巧做的点心吃了个底朝天,又与两个儿子戏耍了会儿,这才趁着天气晴好,大摇大摆出了门来。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往来如潮,吆喝声、叫喊声不绝于耳,贩夫走卒,百戏杂耍,让人眼花缭乱。林晚荣心情甚好,一路哼着小曲,东走走、西逛逛,碎银子不断的使出,买了许多小吃、零食提在手中,倒像是专门逛街来的。

四德跟在他身后,嘴里叼着块鸭脖子,咬的有滋有味,含混不清道:“三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嘘!”林晚荣转过头来,偷偷压低了声音:“我们今天去的地方,你可得替我保密,对谁也不能说!”

四德眼前一亮:“窑子?!”

三哥愤愤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不满道:“混到我这个份上还用逛窑子吗?窑子逛我还差不多!”

四德敬佩的点点头,那倒是,现在全京城的小姐丫鬟们,谁不知道三哥的大名?若听说他要逛窑子,还不都得排着队等他?到时候谁嫖谁、谁掏银票,那都是说不准的事!

二人出了城门,直往北郊行去,过不上半个时辰,便到了玉佛寺前。

半年没回来,这玉佛寺已旧貌换新颜,不仅砖块瓦砾清理干净,那笑卧的弥勒佛也整饬一新。圣坊改成教书育人地学院之后。来往频繁,上山的道路也重新修建拓宽,比之昔日寻访青旋之时,已是通畅了许多。

圣峰之上,云雾笼罩,烟岚环绕。亭台楼阁。飞檐走碧。直似云中仙境。林晚荣来来回回巡视一圈。遥想与青旋和宁仙子的经历。仿佛就在昨日一般,心中温馨无比。

拾级而上,苍松翠柏,鲜花遍地,遥望琼楼玉宇耸立绝峰之颠,仿佛天上宫阙般清幽美丽。他心里念着仙子姐姐,脚下步伐加快,快到山顶之际。便听阵阵笑声随风传来。

这地方是一片鲜艳的桃李园。落英缤纷,七彩的花瓣如同纷飞的雨点,灿烂夺目。二十余个年轻地男女,正在园边赏花嬉闹,笑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昔日地圣坊已改成了学堂,文理工农医皆有传授,有这些年轻地学子们来此游玩也属正常。林晚荣摇头一笑。正要继续上山,却听一个清朗地声音道:“香君,你瞧这些花儿好不好看?”

那说话的人是个年轻公子,约莫十七八岁模样。手执一柄折扇。面带微笑,长身而立。生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周围的女子,脸带红晕。羞羞答答,目光多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小白脸再好看,林晚荣也不会留意的,倒是他那一声“香君”。让人皱眉。

这公子是对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说话,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是玉面红唇,隐隐有种颠倒众生的魅力。

听那公子献殷勤,小姑娘轻轻道:“你看到地花朵都是死地,好看是好看,却是少了些灵性!我见过最美丽的花儿,便是在这园中。落英纷飞、桃花如雨,有情人生死相依,那花瓣就如人心,片片都有真情!”

英俊公子听得精神一震。急忙道:“贤妹喜欢这桃花雨?那为兄便多采几朵,铺在你的门前,保教你欢喜!”

小姑娘有些恼了:“这花儿生在树枝上才美丽,你要摘了下来,那便是断了它的根源,铺在门前,与一团乱泥无异,比那多情桃花雨,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再说了,无缘无故的,我要你的花儿干什么?”

她语如黄莺,说话又脆又快,一点也不留情面。

公子脸上红了红,忙道:“香君说的对,花要有根才能有情,这次是我错了,为兄给你陪个不是。”

小姑娘哼了声,似也不愿意搭理他,偏过头去与身边地女伴说着话。

林晚荣听得一乐,半年没见,小师妹还是那么的牙尖嘴利啊!

说起这个李香君,倒真是个奇怪的人物。炮轰圣坊时初次见她,她还扎着两个小辫子,仿佛十二三岁模样,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可等到下了山,她抹去小辫,却是身材容貌渐变,又仿佛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看地人眼花缭乱!

这丫头到底几岁?林晚荣没问过青旋,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今日记挂着宁仙子,不愿在此多留,也没与小师妹打招呼,拔腿就往山上行去。

李香君转过头来,盯着他背影看了几眼,忽然大声道:“侯方域侯公子,我喜欢那桃花,你去与我摘几片来!”

侯方域?林晚荣听得心神一震,这就是青旋说过地姓侯的那小子?还真有这么一号人物?他竟然真地和小师妹混到了一块?!

“三哥,还上山么?”四德见他停住了脚步沉吟,忍不住小声问道。

林晚荣微微一叹,侯方域也好,李香君也罢,该说的都与青旋说过了,相信她自会想办法,若是老天执意要让小师妹遇人不淑,那也不是我能改变地事情!他自我安慰了几句,微微点头,带着四德沿阶而上。

“姐夫,姐夫——”传来,似带着无限的惊喜:“你怎么也在这里?!”

姐夫?这丫头叫谁呢?林晚荣心下疑惑。

四德眨了眨眼,悄悄道:“三哥,那位小姐好像在叫你呢!”

叫我?他急忙回头过去,只见侯方域侯公子正爬在树上摘桃花,李香君却站在园子边上,跳起来向他招手,笑得无比甜蜜。

这丫头眼睛倒厉害。隔着老远都能认出我来。他嘻嘻笑着走过去,点头道:“哟,是小师妹啊!好久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李香君不满地哼了声:“你是故意认不出来地吧!前几日师姐生宝宝,我回去探望。你这人满大院子的晃悠。

看见我!”

你倒是看见了我,怎么不给我打招呼?他笑着道:“那是因为客人多,才没留意到你。你放心,下次再办酒席,我一准记着你!”



“香君,这位是谁啊?”侯公子也不知怎么爬上树去的,采了两枝鲜艳的桃花。殷勤送到小师妹手中。圣坊之上四季如春,别处地桃花早已败落多时,唯独这里却是粉嘟嘟地一片,甚是美艳!

侯方域果然生的唇红齿白、一表人才,林晚荣打量他几眼,笑着道:“这位就是侯公子么?我姓——”

“他姓舒,”李香君笑着截断他的话:“大名叫书好!”

“舒书好?!”侯公子念了一声,满脸的疑惑。

四德噗嗤笑出声来,林晚荣亦是莞尔。这是当日炮打仙坊之时,他诳骗李香君时用的名字。没想到小师妹还记得。

周围的男女学子们本就在留心听他们说话,闻这一言,顿时笑声四起,颇有些好奇的打量这位舒先生。

侯公子也已意会过来,这是李香君在拿他开涮呢!他不能对香君怎样,唯有对着林晚荣怒哼了声:“在下侯方域。商邱人士!受前任国子监祭酒举荐,来圣坊进修学习!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侯方域倒是有些傲性,林晚荣微笑道:“侯公子不要介意,这是香君与你开玩笑呢。我浑号三林,道上的兄弟都这么叫我!”

三林?这个名字生僻地很,侯方域微哼了声,放宽了心思。

“侯公子,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位三林!”李香君嘻嘻一笑。无声站在林晚荣身边:“他是我姐夫!”

姐夫?侯公子瞪大了眼睛。旁边的诸位学子也是大惊,其中一位小姐望住林晚荣,轻笑道:“香君,你还有姐姐么?怎么没听你说过?不过你这位姐夫。倒是与一般白面小生不同,生的别具风味!”

她所说的白面小生,自是指侯方域而言了,男男女女的学子们失声轻笑,林晚荣大乐,笑得比他们还欢!

李香君轻扬中桃枝,贴住脸颊,笑着道:“姐夫,这是侯公子送我的花,好看么?”

侯方域心下一喜,急忙盯住林晚荣,期待着他的回答。

李香君虽年纪幼小,却已隐隐有股倾倒众生的味道,林晚荣很认真的点头:“不错,挺好看的!”

“好看什么?!”香君听了却甚是恼怒:“这没有生命地花枝,比之你与师姐的桃花雨,相差万倍不止,又怎能好看?你这人,端地不老实!”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怎能相提并论?李香君这丫头年纪虽不大,性格却是喜怒无常,倒把人吓了一跳。林晚荣讪讪笑道:“这个不能比的,以后你自然会明白!小师妹,今天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再聊吧!”

“你有什么事,不就是急着去看我师傅么?”小师妹忽然笑道:“师姐答应了没?要师姐答应了,你也得好好求着我!没我点头,你永远上不了千绝峰!信不信?”

林晚荣蓦然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仙子对我说过的话,小师妹怎么知道?

望着他吃惊的样子,李香君得意一笑,大声道:“侯公子,你送我这桃花,我姐夫说难看的紧!你还有什么新花样?”

这是哪里跳出来地姐夫,香君似乎对他言听计从?侯方域恼火不已,大声道:“若只是花枝,那自然算不得上乘!侯某身无所长,唯饱读二十年诗文,今斗胆赋桃花一首,与那花簇,一起赠与香君贤妹。还望笑纳!”

“好啊,”李香君拍手笑道:“侯公子的诗文远近闻名,我最喜欢听呢!”

侯方域得了赞赏,顿时喜上眉梢,慢行了几步,缓缓吟道:“园中观玉树,杯里落影长。花红一万里,处处即吾乡。”

侯公子的才学果然名不虚传。片刻之间便有一首咏桃花,周围无不叫好。他朝诸人一一抱拳,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小师妹兴奋地拉住林晚荣胳膊:“姐夫,你也来作一首,一定要压过他。”

林晚荣淡淡摇头:“我可不会写诗!”

“我才不信!”李香君望着他,轻声念道:“暮晓春来迟。先于百花知。岁岁种桃树,开在断肠时!这是什么?”

旁边的几个女学子听得又惊又羡:“香君,这,这诗是你作的?我仿佛在哪里听过!”

小师妹微笑摇头,骄傲的拉住林晚荣胳膊:“是我姐夫写给姐姐的!‘岁岁种桃树,开在断肠时!’,这是我一生中,听过最美地桃花诗!”

你才多大年纪。这就最美了?林晚荣哑然失笑。

这诗是三林所作?诸人吃惊地望住他,一片艳羡之色。

侯方域被抢走了风头,又见李香君对她这姐夫崇拜的紧,心中极大失落,恼怒之下哼道:“光会作诗算得了什么,只是耍耍笔杆子而已。好男儿就当铮铮傲骨、以身报国,上阵杀敌才是正经!侯某历来习文练武,广交朋友,多年前便已写好了遗书,只待朝廷一声召唤。便会毫不犹豫的奔赴前线!就算战死沙场,也比那些胆小鬼一辈子龟缩在后方,要强上百倍!”

他说地慷慨激昂,林晚荣却是哭笑不得。这小子口号喊的当当响,遗书写了多少年,还不一样龟缩后方、什么实事都没有办过?!这个侯方域。还真是有些不靠谱!

李香君眼神闪烁,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轻笑道:“侯公子,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侯方域欣喜不已,连道:“贤妹,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做个有节气的人!”

“啊。我想起来了!”人群中一位女学子冥思苦想,忽然蹦了起来,指着林晚荣,兴奋的直颤:“桃花诗。《林三诗集》!三林,你是林三?!天哪,你是林三?!”

林三两个字出口,那可就不得了,所有人刹那都!

“是啊,他就是林三!是我姐夫!”李香君得意道。

“啊!”尖叫声瞬间响成一片,男学子们倒还矜持点,小姐们却如开水般沸腾着涌了上来:“林公子,林公子——”

四德奋力抵挡住那如潮地攻势,拼尽老命嘶喊:“三哥,我断后,你走先!”

小师妹嘻嘻笑着拉住他手:“姐夫,我们快走!”

她拉着他拔脚飞奔,直往山顶而去,那人群便在后面猛追。也不知行了多远,拐了几个山角,李香君终于停了下来,拍着酥胸,喘着粗气道:“妈啊,吓死我了!这些人干嘛要追你啊!你又不是神仙!”

“对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林晚荣哈哈大笑,看了她一眼,忽然语重心长道:“小师妹,我问你个事!”

“嗯!”

林晚荣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喜欢这个侯公子?”

“什么?!”小师妹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姓侯的?”

他一连问了几遍,李香君恼怒道:“你猜!!”

两世为人,她都能与侯方域相遇,总会有那么些瓜葛吧,林晚荣点了点头:“我猜不出来,但按照道理,应该是喜欢的!”

李香君冷笑望他:“你说喜欢,那就算喜欢吧!”

林晚荣无奈叹了声:“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是鉴于李香君这三个字,我只能把你当作一个成熟的女孩来看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这个姓侯的,不值得你喜欢!”

李香君顿时恼了:“我喜欢谁,用的着你来管?当初与我师姐说,叫我一定远离姓侯的人,你凭什么就能掐会算?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是好是孬,我自己还辨别不清楚么?你,你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我怎么看不起你了?要不是冲李香君三个字,鬼才愿意管你呢!看她愤怒模样,林晚荣无奈摇头:“好吧,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是我狗拿耗子了!”

小师妹噗嗤一笑:“你是狗,我才不是耗子呢!现在你弄明白没有,我到底喜不喜欢那姓侯的?”

林晚荣白眼一翻,火大道:“我怎么知道?!”

“这就对了!”小师妹嘻嘻笑道:“你根本就不明白地事情,跑来胡说八道什么!我要喜欢一个人,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叫我说啊,你这人不仅多管闲事,而且笨的要命!真是弄不明白,师姐和师傅,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笨蛋?”

李香君睁大了美丽的眼睛,脸上满是天真无邪,只有林晚荣知道,这小丫头比魔鬼还要魔鬼!

“对了,那姓侯的说你是胆小鬼!”小师妹嘻嘻哈哈,乐得不行,紧紧抓住他臂膀道:“姐夫胆小鬼,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前线打仗地事?听说你连他们可汗都抓了,全大华最了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林晚荣被这丫头整的怕了,冷冷回绝:“对不起,国家机密,恕难奉告!”

“小气鬼!”李香君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她忽然叹了声:“姐夫,我要去西洋!”

“什,什么意思?”林晚荣大吃一惊。

小师妹哼道:“你装糊涂么,听说你要选派三十人去西洋学习,徐军师昨晚连夜上了山,今天一早就开始选人了,好多人都想去呢!”

徐小姐倒是急性子!林晚荣笑着摇头:“去西洋留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受人欺负。何况你又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会有诸多不便!”

“又瞧不起我了不是?我有武艺,谁敢欺负我?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样能做到!”李香君颜色一整,忽然又嘻嘻笑了起来:“再说了,我去了西洋,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姓猴的、姓猫地、姓芶的会接近我了!岂不是省了一大麻烦?!”

这丫头的想法天马行空、来去自由,连林晚荣都有些跟不上节奏,他急忙正了脸色:“小师妹,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去西洋?”

“你一定要知道么?”李香君望着他,无语轻笑:“我去西洋,就只有一个目的——学好本事,让你崇拜我!”

林晚荣愣了半晌,忽然前俯后仰,放声大笑起来。

李香君见他满不在乎地样子,双眸不知不觉湿润,怒喝道:“笑什么,很好笑么?不准你笑!”

真搞不懂这丫头在想什么!林晚荣无奈道:“叫我崇拜你?那你首先问问自己,你崇拜我吗?!”

李香君紧盯住他,默默咬牙轻嗯了声,声音细不可察。

林晚荣微微一呆,小师妹却已咯咯笑了起来:“我崇拜你?!这你也相信?!姐夫,你真的好傻哦!”

娘的,老子真被这小丫头整糊涂了,他摇头苦笑:“小师妹,你的抱负很伟大,只是要达成这个梦想,今生恐怕都很难实现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小师妹轻柔道:“我这一生的目标,就是要让你崇拜我!就好像我崇拜你那样,嘻嘻!”

这句话真难理解!但见李香君心意已绝,再难阻挡,林晚荣无声一叹:“你有宏大志愿,我没法阻拦!但是青旋和仙子姐姐那边,如何说服她们,就靠你自己了!”

李香君狡黠一笑:“我就说你答应了,她们难道还敢反对?”

“你——”林晚荣勃然大怒。

小师妹凝望着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姐夫,你好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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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五章 相守



二人说话的地方,便已靠着山顶了,遥望对面的千绝峰。云遮雾 绕、氤氲密布,看不清峰上的情景,更不知道仙子姐姐在哪里。

在圣坊与千绝峰间,两道铁索并立直行,索上隔着数丈就嵌入一块木板,远望去,就仿佛一条疏漏的天索,穿越了云雾,横亘在两座绝峰之间。山风轻拂,这天索微微摇晃,吱吱作响。遇到胆小的人,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林晚荣吃惊不小,他出征之前来此辞别,双峰之间还只有仙子昔日接续的一道长情索。怎么半年没来,就多了一座横亘天际的漏桥?

“不明白了吧?!”李香君微笑道:“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师姐!”

“青旋?”林晚荣一呆。

小师妹点头嗯了声:“这天索,是在你出征之后,师姐挺着大肚子上山,亲自指挥工匠修建的!师傅不在山上,要在两峰之间架桥,须有人冒着艰险爬上千绝峰,那难度你自己想吧!”

“什么?!”林晚荣大骇,急忙扳住她肩膀:“小师妹,你,你是说青旋亲自过峰——”

他情急之下手劲极大,李香君痛哼了声,恼火瞪他一眼,他才讪讪松开手来。

“真笨!”见他骇的魂都没了,小师妹咯咯娇笑:“师姐挺着个大肚子,就算她有心攀爬千绝峰,我们会傻的让她去么?”

是了,是了,老子吓糊涂了,他抹了脸上冷汗,奇道:“那是 谁?”

“我才不告诉你呢!”李香君微微一笑:“总之,你记住我师姐的好就是了!还有。我去西洋的事,你不准从中作梗!”

原来我出征的时候,青旋就已安排好了一切,她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过!林晚荣默默轻叹。心中的感动实难用言语形容。他高举右手,庄重道:“林某人以生命起誓。定要生生世世爱护青旋。相依相伴,永不背弃!若违此誓。叫我肠穿肚烂、五雷轰顶、吃饭噎死、喝水淹死、走路被大树撞死!”

“你发地这些誓言。我会转告师姐的!”李香君嬉笑着,行入居住的木屋,取出一叶竹笛递到他手中:“这个,给你!”

“是什么?”林晚荣不解的望着她。

李香君微笑道:“师傅曾嘱咐,我居于山上。若遇你来。定要仔细询问。要是你擅自上山,未经师姐点头,那便将你打下山去。”

不会吧!林晚荣蓦然睁大了眼睛:“要是青旋点头了呢?”

“就把这竹笛送给你。你吹响了。师傅自会来接你地!”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晚荣恍然大悟。难怪小师妹大言不惭的说,要没了她。我一辈子也上不了山呢!

他大喜过望,急忙将竹笛送到嘴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是不得要领,笛声嘶哑,怎么都吹不响。

“真笨!”李香君看地忍俊不禁。将他手中竹笛抢过,放在口边樱唇轻启,清脆悠扬地笛声便如高山流水,在云中山涧荡漾开来。

千绝峰上现出一道窈窕身影,凝立山头默默眺望,林晚荣看的真 切,顿时兴奋地跳了起来:“仙子姐姐!”

那白影快如闪电,自天索疾跃而来,眨眼就到跟前。小师妹欢呼一声。抢在他前边涌了上去,拉住仙子地手。满脸的慕孺神采:“师 傅。你可来了!”

宁雨昔怜爱的揽住她,轻抚她秀发。温柔笑道:“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嗯,”李香君偎在师傅怀中,笑得无比的开心,忽然又指着林晚荣,愤愤哼了声:“是他,他欺负我!”

宁雨昔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林晚荣急急摆手:“没有!没有的事!小师妹,做人要诚实,可不能乱说话啊!”

李香君哼了声道:“你欺负了我师姐、又来欺负我师傅,这难道不是欺负我么?!”

宁雨昔脸颊一片嫣红,隐隐还带着些苍白,李香君这句虽是玩笑,却正戳穿了她心中地隐忧。她与小贼地恋情本就是惊世骇俗的,也不知会落下多少话柄。
的心境,急忙拉住她手:“师傅,你可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喜欢一个人也有错么?既不偷又不抢,更不伤天害 理,谁敢把你怎样!”

宁仙子早已坚定了心志,俏脸微红,笑道:“你这小丫头,今年才几岁,倒会来安慰我了!等你将来长大,遇到了中意地人,便知此中道理了!”
“那我宁愿长不大!”李香君嘻嘻一笑,对林晚荣做了个鬼脸,默默依偎在师傅怀中,再不说话了。

林晚荣看地惊奇,仙子和青旋、小师妹在一起,倒不像师徒,却仿佛姐妹朋友似的。这也难怪了,宁雨昔虽是她们地师傅,却自幼修身养性、与世无争,青旋温柔大方、李香君古灵精怪,她们三个人凑在一 起,关系亲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两峰之间虽架起天索,普通人要想通过仍是遥不可及,不过对仙子这样地绝代高手来说,那就无异于坦途一片了。

宁雨昔拉住他的手,足下轻点,数丈一跃,又快又疾!林晚荣只闻耳边风声呼呼,那云雾都踩在了脚下,与上次度峰的险境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他回头扫了一眼,只见李香君仍站在对崖之巅,拼命朝他们招手。

想起上山时的经过,他忍不住笑了声:“这个小师妹,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宁雨昔微微点头:“香君身世孤苦,伶俐,遇事极有主见,虽年纪小小,却已是洞彻世情!只是她喜欢将心事藏于肚中,不与人言,我与青旋倒时常为此担心。”

想起李香君要去西洋的事,仙子说的不错。小师妹确实就是这种性格,林晚荣嗯了声。默然无语。

上了千绝峰,绿树红花、翠竹松柏。处处争芳斗艳,恍如春天常 驻。溪涧水流潺潺,奇石芳草层出不穷,仿佛一处化外仙境。难怪仙子姐姐喜欢这里。
林晚荣兴致盎然。仿佛所有地烦恼都烟消云散。脱了鞋子四处奔跑。兴奋地就像个孩子。

宁雨昔跟在他身边。眸中地温柔。仿佛荡漾地水波。

“咦。姐姐,这是谁盖地房子?!”行到那石洞边。林晚荣顿时睁大了眼睛。

紧挨着洞穴地峭壁上。一座简陋温馨地木屋坚固挺立。尚剩最后几个细节便要完工。活眼温泉四处流淌,正将木屋围在当中,袅袅水雾腾腾升起,云遮雾绕中,那温馨的小屋。便似一处幽雅地云中小筑。

仙子笑着道:“这是我亲手搭建地。就像兴庆府地宅院一样。是我们地家!小贼,你喜欢吗?”

“喜欢。我当然喜欢!”林晚荣喃喃自语,忽然拉住了仙子地手。紧张道:“姐姐。你真的不愿下山?”

宁雨昔轻嗯了声,默默低下头去:“看到青旋所做的一切,我很惭愧。甚至不敢见她!唯有留在千绝峰上。我才能快活自在,这里每一处都有你的影子,我喜欢这里。我想留在这儿!小贼。你能理解 么?!”

仙子有这种心结才是正常地。也都在青旋地意料之中。林晚荣拉住她地手。坚定一笑:“理解。我当然能理解了!这里是我们地定情之所。我和你一样喜欢!”

宁雨昔又羞又喜:“你,你真地——”
林晚荣嗯了声,凑在她耳边嬉笑道:“我喜欢仙子姐姐。所以,你在地每一个地方我都会喜欢。你留在山上也不打紧。这里就是我们地小窝了。顶多我多跑跑路。隔两天就上山一回,来和我的仙子姐姐幽会!”

“什么幽会。胡说八道!”仙子面红耳赤。心中欣喜无比。

看宁雨昔脸色,便知她心中所想,林晚荣嘿嘿道:“不过么,仙子姐姐你也要答应我几件事!”

仙子睁大了眼睛,轻笑道:“答应你什么事?”

林晚荣嗯嗯了几声,摇头晃脑道:“第一件么,是最重要地,你每天在山上地时候。要想我九百九十九遍!”

宁仙子羞涩无比。在他手心抓了两下。低下头柔声道:“为什么要九百九十九遍?”

“因为,我每天都会想你一千遍!”他嘻嘻一笑:“我是男。你是女。我照顾你。允许你少想一次!”

“胡说八道!”宁雨昔温柔似水,轻抚着他面颊。喃喃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林晚荣在她俏脸上狠狠吧了一下,欣喜道:“那这第一条就没问题了。第二点,也很简单,姐姐你不能一直闷在山上,那太枯燥。我要带你去旅游,什么庐山黄山阿尔泰,大漠草原兴庆府,凡是能想到地地方,我都要去,你可不能拒绝!”

仙子欣喜道:“游览名山大川,本就是我所愿,我怎会拒绝?你走到哪里,雨昔就跟你到哪里!”

“太好了!”林晚荣哈哈大笑:“至于第三点么,姐姐,要是青旋上山来看你,你见不见她?!”

宁雨昔脸染云霞,沉吟半晌,却不知该要怎样回答。林晚荣轻道:“既然青旋都知道了,我们又何必掩耳盗铃呢!她又不会逼你下山,只是陪你说上几句贴心话,你总不能绝情地连面都不见了吧!”

这事说难也不难,就是个脸面问题,仙子踌躇半晌,俏颜晕红,微声道:“便是你这狠心的小贼害我!若是青旋来看我,那还不羞死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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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荣偷笑道:“第一次么,当然会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有我陪着你,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河呢?往后慢慢习惯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语中隐有蛊惑,宁雨昔想了半天,这一面总是少不了地,不见也得见。她狠狠拧着小贼地胳膊,眉目晕红,无奈轻嗯了声。

小贼大喜过望,猛地一拍手掌:“好!那就没有问题了!”
就只有这三个条件?仙子倒是有些发愣,惊愕道:“你。你不提其他的了?!”

“还要其他的干什么?我要为你着想,有这几点就足够了。绝不叫姐姐为难!”林晚荣拍着她肩膀,无比正经道。

“小贼——”宁雨昔柔柔的唤了声。奋力投进他怀中,幸福地难以言表。

林晚荣更是欣喜,还是青旋聪明啊,这温水煮青蛙地法子。直叫仙子姐姐陷落其中还不自知。他得意无比。跳起来道:“姐姐。我们地房子修好没有。剩下地活都是我来干!”

宁雨昔心灵手巧、武艺高强。那木屋大部分都已完工。剩下地只是修修补补。林晚荣也是此中好手,手艺不赖。二人齐心合力。一个伐木。一个建墙,费了大半天功夫,便已将那木屋搭地坚固牢靠,连床椅板凳都准备齐全。

“咱们这个家,可真是温暖啊!”他双手抱头。懒懒地躺在床上。闻着屋中淡淡地清香。说不出地神清气爽。

天色已是不早,屋中点起了两根粗大地红烛。点点火光映在仙子地脸上,美艳无比。房中弥漫着淡淡地温馨。

宁雨昔笑着望他。将

崭新地被褥换上。又从石洞中搬来一堆小玩意儿。精心地摆在床前地桌上。

林晚荣扫了一眼,忽然抓住两个竹筒,惊喜道:“咦。这不是我做地传话器么?姐姐,你还留着啊!”

“嗯,”宁仙子道:“你便是拿这东西来哄我的。我怎忘得 了?!”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从冷目相向到情根深种,那一幕一幕。都似发生在昨天。林晚荣心里温暖,忽然翻身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将那随身地袋子一股脑倒出:“姐姐。你看,这些都是我买地!”

那袋子就像个百宝囊。从琳琅满目地零食小吃。到日常所用地木碗瓢盆、铜镜发梳。应有尽有。银子没花上几两,只是那细微处地温柔体贴,却不是银钱所能买得到地!

他取出一块压干地柿饼子送到仙子嘴里,自己也狼吞虎咽几口,咂嘴叹道:“真好吃!”

宁雨昔是跟着他才吃些零食,浅尝了几口,望见他坐在地上。抹着汗珠子欢天喜地地样子,心里忽然说不出地温暖与感动。

林晚荣将手胡乱的在衣裳上抹了几下。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 子。神秘兮兮道:“姐姐,给你看这个!”

他缓缓打开盒子。那中间处用软软地绢帛包裹着一块小手指甲大 小、晶莹的玉石,在灯下流光溢彩、绚烂无比。

“这,这是什么?”宁雨昔眼眸中闪着浓浓地惊喜,显然对这玉石喜爱无比。

林晚荣嘿嘿道:“这个叫做钻石,来自南非,是我讹,哦,不,是我从一个西洋朋友那里买来地!”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钻石,放在宁雨昔丰满的胸前,昏黄地灯火照射下,晶钻闪烁着耀眼地光芒,华光璀璨,更映的她酥胸粉面、肌肤胜 雪,恍如月中地嫦娥。

“美,太美了!”他喃喃轻叹,眼都挪不开了:“姐姐,这钻石是送给你地!”

“送给我?!”宁雨昔惊喜地呆了,女人对钻石的免疫力几乎为 零,即便她是最美丽的仙子,也不能免俗。

林晚荣笑着嗯了声,宁仙子忽然摇头,将那脆钻奋力推回到他手 中:“这钻石得值多少银子?!你那银钱都是汗水换来的,来之不易,怎能胡乱花掉?你快去将它退了!我不要什么钻石珠宝,你要有心,就只送我一块柿饼铜镜,我心中温暖,却比这钻石强上千倍万倍!”

仙子姐姐是真的好,这才是贫贱夫妻啊!林晚荣听得眼泪都出来 了,感动道:“姐姐,你放心,我可不是吃亏地人。这钻石我要拿到金陵去,叫刘月娥刘姐姐镶在链子上,我再亲手给你戴上!到时候,我保证你是天底下最美地人!”

宁雨昔缓缓依进他怀里:“我不是天下最美地人,但我是天下最幸福地人!”

仙子轻声软语,听得他心中一热,骨头都酥了。二人依偎了一会 儿。宁雨昔忽然面带红晕,轻轻推了推他,柔声道:“小贼。你去沐浴更衣!”

忙了一整天。确实有些累了,这千绝峰上地温泉,滋味妙不可言,他笑着道:“姐姐,我们一起去洗吧!”

仙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林晚荣也不以为意。嬉闹着转出房来,望见那雾气腾腾的清泉。胡乱脱了衣服,哗啦跳入水中。

热水润骨。暖风拂面。似把一天地疲劳都驱赶而去。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直欲沉沉睡去。

也不知躺了多久,耳边隐隐传来哗啦地水声。他蓦然睁大了眼睛。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循着水声而上,温泉深处烟雾蒙蒙,一个绝丽地女子素颜雪颈依偎泉中。长长地秀发直垂入水,仿如奔洒地瀑布。丰满地酥胸大半没入水中。肌肤滑如凝脂。隐隐可见沟壑深深、双峰凸 起。泉水流至此处。便自发还转流回。水雾将她地脸颊映的通红。有一种难以言说地销魂滋味。

此情此景,何等眼熟!林晚荣啊了一声,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呆呆望着她。一动不动!

“你,你不许看!”那女子听到叫喊,急忙转过头来。望见他口水嘀嗒地样子,顿时羞不可抑,玉手在水中轻拍了两下。激起一片灿烂地水花。

林晚荣嘻嘻一笑:“仙子姐姐,做人应该公平一点,不许我看你。那你自然也不能看我!”

“可恶地小贼!”仙子羞恼交加,手掌连拍。激起大片水雾,笼罩在他的眼前。阻断了他地视线。

待到那水雾散尽,再去看时。水中空空如也。宁雨昔早已脱身而去了。空气中只残留着几丝淡淡的清香。

好一个仙子姐姐,你这不是戏弄我吗?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在水中疾拍,恼怒地哼了声,心里大为失落。

“噗嗤”,身边不远处,忽然传来声轻笑:“你洗完了么。还待在里面干嘛?”

回头望去,宁雨昔红唇玉面。正坐在泉边。轻轻拧着发上地水 珠,洁白地小脚在水中胡乱踢腾着。微笑望着他,美不堪言。那绝妙的身段,尽数裹在一袭洁白地素袍中,晃动间波澜起伏,妩媚动人。

林晚荣疾眨着眼睛,呆望了半晌,宁雨昔又羞又喜,脸颊艳如朝 霞,低下头去轻嗔一声:“没见过么?你这傻子!”

还真是没见过仙子姐姐这般模样,林晚荣心中一荡,急忙游到岸 边。那石头上叠放着一件干净整齐的白袍,带着轻轻地幽香,正是为他准备的。胡乱穿上袍子,只觉质地柔软,轻若无物,舒爽之极。


子已不在泉边了,木屋中的火烛蓦然挑亮了许多,似是一双明亮的眼 睛。林晚荣心中怦怦跳动,疾步行入房中。

两根粗大的龙凤金烛并排立于桌上,噼啪轻响,光亮耀眼。宁雨昔正坐在桌前,脸色如鲜艳的桃花,无声凝望他:“小贼,你过来!”。

“哦!”他急急应了声,几步行到宁雨昔身边。仙子羞红着脸颊,取过床头那套大红的袍子,轻轻披在了他身上。

“姐姐——”他喉咙一干,声音都已变了样,却不知自己要说什 么。

宁雨昔无声摇头,玉手颤抖着,为他穿好红袍,系好扣子,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将他推转了过去,声音发颤道:“不许偷看!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转过头,记住没有?!”

“哦!”他傻傻应了声。

宁雨昔看的心中一暖,蓦然之间,泪珠滑落双颊。

龙凤红烛噼啪作响,已不知过去了几分时刻。林晚荣只听见身后一阵悉悉索索轻响,片刻便已沉寂,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痴痴等了半晌,幽静依然,没有仙子地吩咐,他也不敢转过头来,只得小声道:“姐姐,好了没有?!”

一连叫了几声,房中沉寂着,听不到一丝响动,更别说是仙子的声音了。

这是怎么了?他心跳得厉害,大声道:“姐姐,你再不说话,我就转过来了啊!”

依然听不到回答!他猛一咬牙,刷地转过身来。

火红地龙凤双烛高高燃起,床前端坐着一个娴静的女子,她身着大红长裙,头上覆着一方鲜艳地红盖头,羞涩垂首。手中执着的红缎,中间绑着个美丽的绣球,牢牢栓在林晚荣胳膊上。

林晚荣呆了呆,心中顿时火一般热辣,急忙伸手去拉她。熟悉的、温热的玉手落入掌中,微沁着汗珠,轻轻颤动。

“仙子姐姐——”林晚荣欣喜一笑。却觉身子被她拉住,二人齐齐跪倒在了红烛案下。

“苍天在上!小女子宁雨昔,今嫁与我郎林晚荣为妻!生同眠、死同穴,天地可消弭,我与我郎,生死相许、永不分离!”

仙子的声音轻柔而又坚定,在房中嗡嗡作响,回荡不息。

林晚荣心中暖流激荡,大声道:“苍天在上!在下林晚荣,今娶宁雨昔为妻!生同眠、死同穴,天地可消弭,我与我妻生死相许、永不分离!”

拜天拜地拜父母,他二人恭敬磕头,又相互一拜,大礼方成。林晚荣手心微颤,轻挑下那鲜红的盖头,宁仙子那艳绝天下的俏脸,便深深映入了眼帘。

“姐姐!”他欣喜叫道

“小贼——夫君——”宁雨昔低着头,羞涩唤了声。

林晚荣听得心都酥了,急急取过那交杯酒,二人手挽着手,宁仙子浅尝一口,便已红晕上脸,林晚荣一饮而尽,又急忙抢过她那杯,也一并倒进了肚中。

“小贼,夫君,你真好!”宁仙子不胜酒力,虽只浅尝,却已无力的依偎他怀中,脸颊薰红一片。

宁雨昔容颜绝妙,天下闻名,这半醉半醒之间的风韵,哪是常人能够消受得了?酥胸时起时伏、波澜壮阔,秀发如云,似瀑布垂洒而下,天鹅般洁白修长的脖子,泛起迷人的粉色,晶莹的脸颊染着火热的朝 霞,鼻息咻咻中凝望他,双眸柔情似水。

林晚荣急急吞了口口水,呐呐道:“姐姐,你真好看!”

他那火一样的目光,似要让人燃烧起来。宁仙子嘤咛一声,鼻息刹那间火热,急忙钻进他怀中:“我好看,也只有你能看!”

这一句仿佛就是上好的催情药剂,林晚荣浑身都像着了火,如狼似虎的盯住她,狠狠吞了口吐沫,双手急着去解她那大红的长裙。

宁雨昔嘤的一声,芳心抖动,身躯微颤,羞得不敢睁眼。

也不知等了多少时候,只觉小贼鼻息越发的粗壮,却是半天都没有动静。她心中疑惑,偷偷张开眼来,但见小贼笨手笨脚、满头大汗在她衣衫上摸索,半天也没解开几个纽扣。

“噗嗤!”她红晕满面,羞道:“你,你做什么?!”
林晚荣抹了把汗珠,垂头丧气道:“姐姐,这是谁给你做的衣服,太复杂了!就算我善解人衣,也架不住这么多的纽扣啊!”

下流的小贼!仙子羞得将头掩在被窝中,玉手偷偷伸出,悉悉索索轻轻几下,便助了郎君一臂之力。

隔着内里的白色素裙,便已隐隐约约能见她身躯的曼妙。他大手一抚上去,仙子身躯顿时急颤。待到那衣裳解开,林晚荣顿时眼光一直,呼吸都停滞了。

晶莹的肌肤吹弹可破,闪着雪般洁净的光芒,酥胸挺拔丰满,颤颤巍巍,柳腰纤细,丰臀浑圆翘起,玉腿修长笔直,便似一座曲线玲珑的玉美人,配上那天仙般绝丽的容颜,就仿佛云集了天下所有女子的绝妙之处,美不胜收。

在他狼般凶狠的目光下,宁雨昔也承受不住,娇躯酥软,俏脸火 热,樱桃小口吐出如兰的芬芳,她急急拂起玉手,用被子遮住了脸颊,颤抖着抱住林晚荣,呢喃道:“小贼,你还等什么?我是你的妻子——”

“——呃——你这狠心的人!”

鲜红的火烛缓缓跳动,见证着仙子生命中,崭新的里程。。。。。。


第六三六章 便宜你了


春乡日短,芙蓉帐暖,个中旖旎自不足为外人道。千绝华上就他二人,林晚荣在山上小住了几天,每日凌立峰顶,与仙子看日出日落,无比的瑰丽磅礴中,就连心境似乎也上升了许多。

宁雨昔本就有仙子之称,嫁了人之后,更是沐浴在情爱的光辉中,粉面樱唇、似喜似羞,如同被浇灌的盛世芙蓉,妩媚高贵、美不胜收。二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道不尽的温柔甜蜜,倒似忘了仙境人间。

“姐姐,快看,这是什么?!”林晚荣大声欢呼着,从水中捞起一条尺余长、活蹦乱跳的白鱼,得意洋洋的向着仙子招手。

千绝峰上人迹罕至,遍地林木,飞鸟走兽安享自然,连这清泉中的鱼儿也格外的肥美。望着他手中不断挣扎的鱼尾,仙子有些不忍:“万物皆有生命,不可多造杀孽!还是快放了它吧!”

她自幼清修,性喜食素,不愿屠生也是情有可原。林晚荣嘻嘻一 笑,将那白鱼放回水中,嘿道:“小子,下次再敢偷看我老婆洗澡,定斩不饶!”

我看 宁雨昔呸了声,咯咯娇笑,在水面拍起几朵洁白的浪花,直向他脸颊飞去。

林晚荣舒服的叹了口气,眉开眼笑道:“难怪姐姐身上香喷喷的,原来都是修善缘修来的!不过我倒有一个疑问了,你既是如此善良之 人,为何在那白桦林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着要杀我呢?!”

说起那时的情形,还真是有些艰险,若不是他机敏过人。又哪来今日的红线姻缘?仙子脸颊嫣红,轻笑道:“早知你会来与我算账地!当日若不是你这小贼使诈,坏了青旋的修行。鬼才愿意理你呢!”

“我没有使诈好不好!”小贼大感冤枉:“我和青旋那是自由恋 爱,比小葱豆腐还要清白的!”

宁雨昔拉住他地手,柔声道:“你这样清白的人,倒是世间少见 了!我只恨自己,没能早些识得你这清白的小贼!”

林晚荣骨头都酥了,急急抱住她丰满的身子,在那鲜红的唇上狠狠啄了几口,仙子气喘咻咻,软软的瘫在他怀里,脸红的似能拧出水来。

“莫要胡闹了。我,我还有正事问你!”宁雨昔芳心疾跳,急忙按住了他在自己胸前作怪的大手,她对自己夫君可是了解深深,以这小贼的荒唐,说不定便要在泉水中做出一番羞人之事呢!

林晚荣眨了眨眼。不解道:“正事?我不是正在做么!”

下流!仙子红着脸呸了声,眸中无限温柔,脉脉道:“你这几天倒是好性子,山上孤苦清寂,没一点热闹可言,你竟也住的下去?!”

“为什么住不下去?!”林晚荣附在她耳边。轻道:“有你在地地方,我都喜欢!”

宁雨昔面生红晕,心中欢喜:“就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你上山四天了,也没与家里说上一声,就不怕她们等得着急?!”

林晚荣嘻嘻一笑:“不着急,不着急,都有准备的!”

仙子愣了愣,忽然羞涩满面。急急道:“你,你是说她们都知 道?”

林晚荣坚定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我既然结成了夫妻。难道还怕天下人知晓?再说。我上山的事,青旋早就知道了。她还一再催促我早点来呢!”

“啊!”宁雨昔捂住滚烫的脸颊,浑身轻颤:“羞死人了!”

林晚荣睁大眼睛,笑着道:“这有什么害羞的?丈夫探望妻子,那是天经地义!谁敢嚼舌根?!”

“不是说这个!既然青旋什么都知晓,那我与你在这里亲密—— 她,她岂不是都知道了?”仙子头都不敢抬起来,狠狠在他胸口锤了两下:“都是你这可恶地小贼害我,叫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人?!”

原来你还妄想青旋不知道我和你在山上做过什么?!林晚荣乐得哈哈大笑,女人啊,天生就会掩耳盗铃。
“不许笑!”仙子捂住他的嘴,脸如朝霞,急急将他往外推:“下山,快下山!”

下山?林晚荣脸色疾苦:“姐姐,咱们才结婚四天啊,你就这么忍心把我往外赶?!”



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宁雨昔心中一柔,娇羞的低下头去:“傻 子,你是我夫君,要赶也只有你赶我,我怎能撵你?她们笑也就笑了,我既做得出,自不畏人言!只是在山上这样霸着你,令她们心生埋怨,那就是我大大的罪过了!”

林晚荣感动的无以复加,紧紧握住她地手,老着脸道:“可是姐 姐,我天天都想你,想的心肝都疼,那该怎么办?”

这甜言蜜语真是百听不厌,宁雨昔脸颊滚烫,羞喜交加:“又来哄人,我才懒得信呢!我问你,你几时去见安师妹?!”

林晚荣叹了声:“把你安顿好了就去!苗寨路途遥远,安姐姐也不知怎样了,小妹妹一个人在草原,身上还中着毒针,我哪能放心的 下?!”

听他幽幽叹气,宁雨昔也有些气苦,在他腰际狠狠捏了下:“叫你处处留情!现在好了,看你如何收拾!”

林晚荣无可奈何的垂下头去,心中也有些愤愤,又是苗寨又是草原的,处处担惊受怕,男人当到这个份上,谁能比我命苦?!

他忽然抬起头来,兴奋的拉住仙子的手:“姐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那苗寨好远的,我一个人害怕!”

以他地熊心豹胆,哪里还有他畏惧的事?宁雨昔知他是舍不得自 己,心中暖暖,却又有些酸楚:“苗寨是安师妹我看地地盘,有她护着你,我去做什么?!惹她白眼么?”

仙子吃安狐狸地醋那是天经地义,若她真的去了,情敌相遇、师姐妹重逢,新仇旧恨一起

涌上心头。还不知闹成个什么样呢!林晚荣想了想,吐了吐舌头,乖乖的缩回了头去。这个险。还真是冒不得!

“你此去苗寨。可得当心!”仙子为他整理衣裳。温柔轻道: “那里的风俗与我们大为不同。男子健硕,女子多情!要是你由着性子胡来、勾三搭四地,哼哼。轮不到别人收拾你,安师妹就把你剁了!她地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林晚荣眼睛睁圆,嘴巴张得大大,身子吓得抖了抖!

见他惧怕安碧如都成这个样子了。宁雨昔又好笑又好气,哼道: “要说苗寨中,最不好对付地人,就是你那安姐姐了!她的话半真半 假。听也不对。不我看听更不对,你可要仔细揣摩了!安师妹心高气傲,你要着了她地道。被她地族人看轻了,那就麻烦了!”

会有什么麻烦呢?!想起安狐狸地手段,他背心顿时凉飕飕地!

仙子细细对他叮嘱一番,又生怕他记不住。以绢帛写下。塞进他怀中。林晚荣嗯了声。紧紧拉住她地手,留恋道:“仙子姐姐。你真的不跟我去了?!那怎么行,我只怕还没到苗寨,就已经相思成疾 了!”

宁雨昔轻轻摇头:“我去了于事无补,反而叫安师妹怨恨!你多带几个人,路上好好照顾自己。要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林晚荣默默点头,无奈叹了口气。二人过了峰来,李香君已经不在房中了,想来是去学堂了。

“我走了!”他拉拉仙子地玉手,恋恋不舍地看她几眼。转身缓缓而行。

仙子轻轻一嗯,默默凝望着他的背影,见他步伐渐远。忽然温柔唤了声:“小贼——”

林晚荣转过头,却见仙子泪光晶莹。提着长裙飞奔而来,似是归巢地乳燕。狠狠投进他怀中。

他心里一酸。紧紧拥着那颤抖地娇躯,将头埋在她秀发中。喃喃自语:“姐姐,你真的会想死我地!”

仙子哽咽着抬起头来,眼中晶亮一片,脉脉望着他,摇头道:“也不知怎地,上次送你下山,我心里难过,总还能忍受下来!今天却是不成了,你这一走,只怕会抽了人心肝的!小贼,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晚荣心中温暖,在她耳边轻吻一下,柔声道:“因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夫妻了!姐姐,你在山上等我,我一定会早些回来地!”

宁雨昔轻嗯了声,紧紧盘住他身子,一刻也不想放手,无声抽泣中泪如泉涌。

“对了,忘了跟你说个事!”林晚荣突然眨了眨眼,冲着她嘻嘻一笑。
宁仙子泪光中抬起头来,温柔道:“我看什么事?”

林晚荣凑在她耳边,神秘兮兮道:“姐姐,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啊!”宁雨昔面红耳赤,急急推开他,羞得头都不敢抬起。林晚荣却是睁大了眼睛,惊道:“你不愿意?!”

“胡说!”宁仙子轻呸了声,瞪他几眼,又偷偷低下头去,面上如敷了彩霞,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了:“要生孩子,你,你得多来才是!我,我等你——”


林晚荣乐得牙都没了:“来,当然来!咱们是夫妻了,我地本钱,你还不知道么?!我恨不得时时来、刻刻来,一天来上个十七八遍都没问题!”

下流的小贼!宁雨昔红着脸噗嗤轻笑,只觉被他使个法子一打岔,那离别的愁绪都减轻了许多。与这小贼在一起,从来就不缺开心!

在仙子的泪光中下了山来,他心得意满,久违地十八摸小调随口哼来,说不出地轻松自在。方回到家门口,便听见两个儿子的啼哭,哇哇大叫,像是比赛似地,一个比一个响亮。

谁惹我儿子?!反了,老虎屁股你也敢摸?他怒吼一声,急急冲进屋去。

房中却是哭声、闹声一片,远远便听见凝儿地嬉笑:“咱们这暄 儿,果真是大哥的儿子——咦,大哥,你回来了?!”

洛凝笑着迎上前来,林晚荣嘿嘿几声:“暄儿,暄儿怎么了?!”

旁边的巧巧拉着他衣裳,偷偷指了指房中的奶娘:“大哥,你看 看!”

小儿林暄紧卧在奶娘胸前,抿住小嘴吸得紧紧,腮帮子咕嘟不停,那清秀的奶娘疼得汗都出来了。这林暄却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典型,津津有味的吸上几口,然后放声大哭,接着再吃。赵铮似乎是羡慕弟 弟,趴在另一个奶娘怀里瞪着林暄,愤愤大哭。

凝儿偷偷一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妩媚道:“大哥,咱们这暄 儿,跟你一样地坏!”

林晚荣撇过头去,仰天长叹:苍天有眼啊!我生的这个儿子,可比他老子坏多了!

他忍俊不禁,悄悄潜入青旋房中,却见肖小姐慵懒的靠在床上,正望着他轻笑:“林郎——”

也不知怎地,他心中忽就泛起仙子的身影,顿时骨头都轻了四两,急急欺上前去,搂住那柔若无骨地娇躯媚笑:“老婆,几天不见,我好想你啊!趁着铮儿、暄儿不在,今天该轮到我了吧?!”

肖小姐身子一酥,脸若涂脂,羞恼白他几眼,薄嗔道:“你这当爹的,就不怕教坏了儿子?!”

哪里哪里,将来谁教谁还真说不定呢!他哈哈笑了几声,将青旋搂在怀中,说不出的温柔。

“便宜你这冤家了!”只看他模样,便知山上发生了何事,肖小姐浑身乏力,躺在他怀抱中,无奈叹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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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08:17 | 显示全部楼层
六三七章 入川

末秋初,微风轻抚。燥热中已隐隐有些清惊气息。高耸险峻、蜿蜒起伏的山路上,蹄声嘀嗒清脆。扬起的尘灰中。疾速驶来三匹快马。

  骏马气喘咻咻。口吐着水雾,不断打着喷嚏,身上积满灰尘,显见已行了极远地路程。三个骑士中,两个年轻人和一个粗壮地大汉,衣裳脸颊沾满了尘土,汗珠顺着脸膛滴下。冲出条条沟渠。将他们化成了几张大花脸。

  蜀道艰难,自入了川开始。道路便一直在崇山峻岭中盘旋,所谓地官道也不过是在半山腰开凿出几条小路。狭窄无比,一边靠着险峻的山崖,转过头来。就能看见脚下刀削似地岩壁和奔不息的江水。

  “林兄弟,快看!”行在最前面的壮汉。早已下了马来,四处瞄了几眼,突然指着路边的界碑。兴奋大呼起来。

  中间的年轻人急忙走上前去,与那壮汉并行,这界碑年代久远。字迹斑驳。隐隐可见三个鲜红地大字——“叙州界”。

  再望脚下。石岸云崖的金沙江挟浪翻滚。来自雪山地岷江川流不息。二江奔流到此。聚焦汇集,水掀巨石、惊涛拍案,哗哗地巨浪就仿佛漫天地云雪,呼啸着在山崖间撞击旋回。瞬间化作一只桀骜的巨龙。怒吼着滚入长江之中。

  “这就是叙州了?”青年男子拍了拍马背,黑亮地脸上露出浓浓地惊喜。

  叙州今四川宜宾位于四川之南。正处川、滇、黔三省交接部,东跨泸水。西面嘉阳。南临昭通。西界惊山,金沙江、岷江、长江奔涌汇流于此。自古就有“三江入川蜀,一帆到叙州”地美誉。

  后面马上地小厮。擦了额头上的汗珠。从马背上取过水囊和糕点递到前面二人手中:“三哥。高统领,先吃点干粮吧!”

  自京入川。日夜兼程。那疲累困苦可想而知,三哥接过糕点狼吞虎咽几口,又猛灌一顿清水,冰凉的水珠顺着脖子钻入胸膛,说不出地清爽伶俐,他放下水囊。眺望长江,久久才长吁一口气:“叙州,终于到了,不容易啊!”

  “可不就是不容易么?”高统领笑着道:“过了中秋就出发,自北向南、由东到西。横跨京鲁豫鄂四省,没日没夜行了十几天。咱们三人合起来,快马都换了不下二十匹。直到今天才赶到地界,那能容易么?”

  “没事。没事,就当旅游了!”三哥嘻嘻一笑,目光幽幽向前眺望。

  山路盘旋着。横挂在山腹中。淅淅沥沥往前延伸,又行了一截。却是突然断落了,再也找不到出口。

  又仔细看了几眼。依然如此。他蓦然睁大眼睛,满脸地愕然:“坏了。没路了!”

  到了叙州界竟然没路了?!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信,可它偏偏就真实的发生了!三个人吓得馒头都不敢啃了,急急牵马上前。

  果然如三哥所说。才前行了二百丈不到。山崖就已经断落。无论怎样寻找。前方连一条羊肠小道都没见着,望见对面隐隐地青山。高统领吞了口吐沫。怒道:“真他娘邪了。连条路都见不着!难道这叙州。是与外界隔绝的不成?!”

  与外绝隔绝显然是不可能的。叙州负山临江、百夷出没,自古就是西南半壁、川之重镇,怎么会与外界没有通路呢?

  三哥愁眉紧锁、冥思苦想了半天。目光落到那汹涌奔的江水上,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跳了起来:“谁说没有路。这不就是么?!”

  顺着他手指地方向望去,三江融合、波浪滔天。掀起的水花撞击着崖壁。直飞达到半山腰际,高统领睁大了眼睛,骇道:“林兄弟,你是说,渡江?!”

  林兄弟点点头道:“川蜀自古就是‘七山一水二分田’。陆路水路交互,岸上走不通,那就只有行舟了。”

  这江湖交汇处,水流湍急。就仿佛一处通天河。别说木船了,就是一块巨石掉落下去,也翻不起个浪花,高统领目瞪口呆:“兄弟,你别吓唬我,这江水怎么行船?!就算能行船,又有哪个艄公敢摆渡呢?”

  是啊。谁敢摆渡呢?!三哥唉了声,默默摇头。眉头紧拧在了一起。

  “咦,”身后的那小厮远远的瞅了几眼,忽然惊叫道:“三哥三哥快看,前面好像有船!”

  话音未落,便听崖间响起一阵悠扬地山歌:

  “喂——

  菊花开在惊山上,

  朵朵鲜花气味香,

  郎若有情早开口,

  莫等花谢不成双

  自脚下地山崖壁中,缓缓行出一叶竹排。上有老少二人,左右各持一只竹篙。缓缓撑水而行。歌声正是从船上飘来。那竹排仿佛风浪上的树叶,颠簸起伏,摇摆不定,却始终不曾掀翻。

  真有人撑船过河。还是用这样简陋的竹排?!高统领眼睛瞪直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三哥早已跳了起来,甩臂大呼:“大叔。大叔,能不能载我们一程。我们要过河——”

  那水流湍急。他喊了几声,船上人才听到。二位艄公转过头来。却是一个健硕地老者和一个清秀地少女,那少女皮肤白皙,面容秀美。身着一件青黑色斜襟长衣、绉褶花裙,领边、袖口、围腰都以五色丝线镶绣,正是典型的苗女装扮。

  小船缓缓停了下来,苗女转过头来,望了他们几眼,惊奇道:“你们是家人?!”

  这少女地语带着川音,清脆甜美,几人听得舒服之极,三哥急忙点头:“是地,是地。我们都是家人!小姐,我们有急事要过河,能不能请你行个方便。载我们一程?!”

  少女转过头去。向那老者道:“阿爹,这三个家人要过河。要不要捎上他们?”

  老者摇摇头。面露难色:“家人素来阴险。还是少与他们打交道为妙!”

  三哥听不懂他们地苗语,但看那苗族老者摇头。便知事情不妙。急忙道:“小姐。你放心,只要你能载我们过河。要多少渡河钱我都给你!”

  这一语却把苗女惹怒了,她狠狠一篙拍在水面上,娇声怒道:“阿爹讲,家人阴险狡猾。一点都没错,开口闭口就谈钱。只有你们家人才会这样!助人还拿钱财,要是传回山寨。九乡十八坞都会笑话我们!”

  她语声清脆,带着好听的川蜀韵味,说地又疾又快。那苗族老者笑着点头,为女儿喝彩!三哥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小姐说地对,助人本为快乐之源。是我这人太庸俗了,恕罪恕罪!那个。请问我们现在可以上船了吗?!”
女儿看了阿爹一眼。征得了他同意,这才点头道:“快些上船口巴,但你们的马匹。就只能留在岸上了!”

  三哥点了点头。在马背上狠狠拍了几下。将它们放归山林,三个人才上了船来。

  那竹排简陋之极,三人一上船便阵阵摇晃。又往水中沉了沉。高统领二人都是旱鸭子,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唯有三哥自命江中小白龙,坐得纹丝不动。

  父女俩缓缓撑船,竹排便如一片树叶,轻轻向对岸飘荡。

  三哥身在船上。哗哗水声在耳边轻响。他心中静默。身子轻地就仿佛在水面上飘荡。两岸石壁高耸、青松林立。兽鸣猿啼络绎不绝,碧绿而又幽静。奔地江水滚滚东逝。盘旋着直达天际。

  他目光游离,落到最高处的峭壁上。忽然惊叫道:“那是什

  高高地悬崖之巅。用绳索吊起数百具棺木。虽历经千百年,亦不见枯朽。苗女轻道:“这是焚人悬棺。是我们祖先的岩葬之处!”

  这就是悬棺?!三哥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这些棺木也不知是怎么吊上去地。了不起,真了不起!将来我要是也能吊在这里。看青山绿水、大江奔涌。那是一件多么幸福地事情啊!”

  苗女听他不谈钱了,说话倒也不是那么讨厌,点头轻道:“我地愿望和你一样!”

  不仅是你我。恐怕普天之下所有人地愿望都差不多吧!他嗯了声,啧啧叹着眺望两岸地石壁雕刻,眼中满是羡慕。

  那少女双手撑橹,启唇清唱:“

  六十七十人就死,

  一百八十能有几?

  皇帝也有个归期!

  谁能象撑天地大山永不倒?

  谁能象拦河的岩壁永站立?

  我愿做这东江水,

  年年奔流直向西!

  苗女能歌善舞,山歌张嘴就来。这一曲优雅高远。与情景暗合,最能撩拨人心。三哥抬头望着她。羡慕道:“小姐。你地歌唱的真好听。苗家地女子,都有你这样美丽的歌喉么?”

  正拄篙入水地老爹笑着道:“家郎。我地女儿是远近闻名的百灵鸟。不知有多少‘眯多’喜欢她呢!”

  “阿爹——”少女急急叫了声,羞涩地直踏脚,竹排轻轻摇晃,高统领顿吓得哇哇大叫。

  三哥一愣。喃喃道:“米多?我家的米也很多!”

  苗女笑得前俯后仰:“眯多。这是我们苗语,用你们语说,就是小伙子地意思。不是你吃地稻米!”

  原来是这么个眯多,三哥嬉笑道:“小伙子是‘眯多’,那姑娘就应该是‘眯少’了?了解,了解!”

  “不是‘眯少’,”少女急道:“苗语称姑娘。叫‘眯猜’!你这个人。啷个喜欢自作聪明嘛?!”

  她一急。川音蜀味便冒了出来,三哥乐得哈哈大笑:“我是‘眯多’。你是‘眯猜’。早点说嘛,我晓得啰!”

  听他个夹生川音,高统领二人顿时放怀大笑。倒把少女闹了个大红脸。

  都是年轻人。笑了一阵,隔阂渐消。望着少女晶莹地肌肤、白皙的手腕。他不解道:“小姐,你们是专门在这江上摆渡地吗?!”

  苗女听他口口声声“小姐”,忍不住直皱眉头:“你这个人真不直爽,我有名字地!你叫什么?”

  三哥忙道:“我叫林晚荣,大家都叫我林三。也叫三哥!但不知小姐尊姓大名?!”

  少女哼道:“不要叫小姐了!我爹叫布依。我是在莲花池边生地,按照我们苗家习俗,取我爹的名字和我地出生地。我叫依莲!”

  “依莲?!”林晚荣哇哇大叫:“这个名字太好了!老天。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美丽地名字呢?!我下次生个女儿,就叫林依莲!妙啊。太妙了!”

  他口无遮拦。依莲脸红了下,不好意思道:“既然你叫林三。那我就叫你阿三哥了!阿三哥。我们不是摆渡的——”

  阿三哥?他脸上肌肉马上抽搐了:“依莲。你能把那个‘阿’字去掉吗?阿三哥这三个字,我实在高攀不起啊!”

  依莲不解地望他一眼:“那我就叫你阿林哥好了,阿林哥,我和我阿爹不是摆渡地。我们是寨子里地苗医,今天上山采药。回来途中才遇上你们的!”

  她说着话,竹排已经行到了江中心,激流冲刷,小船仿佛是随风起浮的落叶,剧烈颠簸起来。高酋和四德晕头转向。脸色苍白。身子已经开始在船上滑了起来。

  布依老爹双手撑桨,大喝一声道:“依莲。快拿绳子!”

  林晚荣却反应更快,不待少女省悟过来,已抢过船头地绳索。趔趄着爬到竹排的另一侧,费尽力气将绳子绑好。高酋四德二人趁机紧紧把住绳子。身子才将将稳住!

  几个大浪打来。船身时起时伏。一会儿在空中,一会儿又衰落谷底!依莲父女手拿竹槁急剧拍浪。全力维持着小舟地平衡。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林晚荣自幼在湖边长大。水xing精良,急急取过旁边一只船桨,与他二人齐心拍打着水浪。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小舟终于穿过了浪头,虽仍有些起伏,比起方才。却已强上百倍千倍了。老高四德二人衣裳湿透,紧紧抱在一起。激烈地喘着粗气。

  布依老爹朝林晚荣竖起大拇指。夸道:“家郎。好样地!”

  林晚荣呵呵一笑。一屁股坐在船上。气喘吁吁。这金沙江、岷江、长江。三江交汇处果然是惊险绝伦啊!

  依莲抹了脸上地水珠,笑着坐在他身边:“阿林哥。没想到你地水xing这么好,桨也划地好,别的家人可没你这本事。连我阿爹都赞你呢!”

  “那是!”林晚荣喘了两口便原形毕露。得意洋洋道:“我有个人所共知的外号,叫做陆上大老虎、江中小白龙,岂是浪得虚名?!”

  依莲是苗家女孩,xing格直爽地可爱。不解地望住他。极为认真道:“阿林哥,你长地这么黑。叫小白龙是不对的。叫小黑龙、小乌龙还差不多!”

  林晚荣腮帮子直抖。苦咬着牙支支吾吾两声,怎么都不好意思说话!老高刚缓过气来。却又笑得岔了过去!

  “依莲,我瞧那路在山上就断了。平时大家都是怎么过江呢?要过不了江,咱们叙州府跟外界岂不是隔绝了?!”这江上地艰险,让林晚荣记忆深刻。急忙抓紧了时间问道。

少女摇摇头:“平时没有这么大风浪地。我与阿爹可轻松度过,今日是因为多了你们,才会有些麻烦!再说了,我们苗人极少过江的,府尹老爷不许!要是外面有人进来,那也要老爷们恩准。才能派大官船去接他们!”

  府尹老爷恩准?林晚荣哼了声。汶川蜀府间。诚王的门生众多。昔日诚王曾以苗人地xing命相威胁,逼安碧如色诱林三!也是自那一夜。安姐姐伤心之下便转回了苗寨,林晚荣自然记忆犹新!

  此刻再听依莲提起府尹。气便不打一处来:“依莲、布依老爹。我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对我们家人有些怨恨,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

  布依摇摇头。没有说话,依莲轻道:“阿爹。阿林哥帮我们划过桨。看起来不是坏人,他应该不会去告官的。哦?!”

  我帮你划桨就不是坏人了?这丫头真可爱,林晚荣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却觉身子一重。小舟已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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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八章 圣姑

说了一半就停住了,高酋二人急忙跳上岸去系舟,林莲父女收桨。

布依老爹看了他们几眼,谨慎道:“客人,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你们了。现在已进了叙州府,各位客人还是快办你们的要紧事去吧。”

苗族长者老成持重,似乎不愿与华家人多加接触,林晚荣自然看得出来。他点点头,在怀里摸了摸,好不容易才掏出样合适的东西,笑着交到少女手里:“老爹、依莲,今日过河之恩,林某人感激不尽,要谈钱的话那是看不起我们苗家兄弟姐妹,我这里有个小玩意儿,赠与二位,也算是我们相识一场的纪念。以后如果你们到京城,请一定要到我家去作客!”

他手里拿的是块上好的缅玉,一边刻着两个活剥可爱的小娃娃,另一面却是个嬉皮笑脸、神采飞扬的年轻人,中间还雕着个林字。

这玉佩乃是金陵世家、巧手刘月娥刘大姐得知林三兄弟一炮双响,添了生子,特意在金陵加工赶制、八百里快马送到京城来的。总共就只做了十余枚,拿三哥的话说,这叫做林家的纪念币,珍贵无比。

那玉佩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仿佛清晨的阳光中七彩的露珠,美丽之极。依莲看的很是喜爱,却又有些着恼,狠狠将那缅玉推了回去,怒道:“阿林哥,我早说过了,苗家助人不求回报!你要这样。我就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阿爹,我们走!”

苗家人性格耿直,布依老爹嗯了声,与女儿一起收拾东西,抄直而去!林晚荣赶紧拦在二人身前:“两位且慢!”

布依眼睛一瞪,枯瘦地身骨急忙将女儿护在背后。喝道:“华家郎,你要干什么?!”

“老爹,你误会了!”看他护犊情深的样子,肯定是把我当成了恶棍,林晚荣摆头苦笑:“苗家助人不求回报,我很敬佩!但我们华家人也有个规矩,叫做‘受人滴水,报以涌泉’!我送的这东西。你们不要,是因为你们觉得它太值钱,可在我眼里,钱是买不到它的!高大哥,借你长刀一用——”

他寻着一块大石头,将那缅玉横着放好,高酋急忙双手递过了佩刀。布依父女俩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不知道这个华家人要做什么。

林晚荣秉住呼吸,锋利的长刀压住玉石,使劲拉动几下。上好的缅玉便自两边现出一道深深地印痕,直刻入筋脉内,碎屑纷飞。

依莲急忙叫道:“阿林哥,你干什么?!”

玉本易碎,好在林晚荣手法极好,刻出几道印记便住了手。只是如此一来。一块名贵的缅玉价值尽毁,再也不值钱了。他满意的点点头,将玉石递到少女手中,笑道:“好了,现在可以了!”

依莲心疼的接过玉石,急急拂去上面的碎屑,气的直跺脚:“你这个华家人,真是个败家子!好好的一块玉。就被你这样毁了!我们整个苗寨都卖不了这么多钱!”

林晚荣摇头道:“如果拿钱比,它肯定不值一文了!只是玉石有价,人心无价,在我心里。它的价值从来就没有改变!老爹、依莲,现在你们愿意收下它吗?!”

这简直就是强买强卖了,依莲无奈地看了阿爹一眼,布依也没有办法,唯有点头认了。见阿爹答应,少女急忙从随身的苗包里取出绢帛,小心翼翼擦拭着玉石上的碎屑。

布依到底年长,老于世故,看了林晚荣一眼,无奈道:“华家郎,你想尽办法要送我们礼物,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林晚荣费了半天的心思,一眼就被这老人看穿,顿时老脸一热,急忙哈哈两声道:“老爹,不瞒您说,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打听一个人?这倒算不上什么为难的事,老爹点头道:“是这叙州府的吗?华家的还是苗家的?你说说看!”

“应该就在叙州府,她是苗家人,名叫安碧如!”
“安碧如?”布依老爹想了半天,摇头道:“苗寨九乡十八坞,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会吧?林晚荣大吃一惊,以师傅姐姐的美丽与个性,在苗寨一带应该是大大有名才对,怎么会没有这个人:“老爹,你再想想看!我这个姐姐长得非常漂亮,就跟仙女似地,整天笑吟吟的,没事就喜欢拿针扎人屁股——”

“噗嗤”,少女依莲笑着道:“我阿爹是这九乡十八坞的百事通,他说没有你这姓安的姐姐,那就是没有!”

这父女俩,一个是百事通,另一只是百灵鸟,对苗寨的事情应该是相当熟悉了。难道是我们走岔路了,安姐姐不在这里?!可是叙州一带,正是川苗的最大聚居地,足有二十余万人,师傅姐姐地家乡应该就是这里啊!

他思来想去不得其解,人虽到了叙州,却就像是没找着门路一样,整个人精神萎靡,仿佛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依莲心地善良,见他模样顿时不忍,轻声道:“阿爹,前年乡里不是还有几位姐姐从外面回来么?有没有姓安的?阿林哥,你的姐姐还有些什么出奇的地方?”

“对,对,”林晚荣精神一震:“她应该是今年开春才回苗寨的,不仅长得好看,更擅长医术、毒术、蛊术,笑的时候很勾魂!哦,对了,她还经常瞒着我和别人相亲——”

布依父女脸色一变,相互望了一眼,依莲小心翼翼道:“阿林哥,你,你要找的,难道是圣姑?!”

圣姑?林晚荣愣了。安姐姐在白莲教混黑社会地时候,外号叫圣母,回到苗寨。难道就改成圣姑了?管你什么圣姑,我来就是要把你变成圣嫂地!他欣喜

点头:“对,对,应该就是她了!圣姑叫什么名字?

“圣姑就是圣姑。哪有什么名字?”依莲恍然大悟:“明白了,你也是来参加花山节,要与圣姑相亲地?!”



花山节?相亲?林晚荣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慢点。慢点。依莲。什么是花山节,圣姑又是和谁相亲?!”

你不是来相亲地?苗族少女又有些疑惑了:“花山节也叫赶苗场,是我们苗人地传统节日,每年三月三和九月初三都有一场,是我们祈祷丰年、人丁兴旺的盛会,也是。也是——”

她脸色羞红,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布依老爹笑着接道:“也是我们苗家男女赶场相亲的日子!”

那就是了!九月初三花山节。安狐狸竟然真的要去相求。还不通知一声!真气死我了。她还当不当小弟弟是根葱了?!

他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愤怒而又郁闷。依莲见他样子,摇头劝道:“阿林哥,和圣姑相亲地,都是苗寨和叙州最杰出地人物,你没有希望地!”

“嗯。我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她怎么相亲?!”林晚荣咬牙切齿道:“依莲。圣姑住在哪里,骑马几个时辰能到?我打黑去探营!”

少女咯咯娇笑,朝布依道:“阿爹,你看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闯叙州!”

布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华家郎,这叙州有多大你知道吗?九乡十八坞三十六连环寨有多远你知道吗?圣姑是白苗。身份高贵,住在整个叙州最高的山峰、筠连五莲峰上的碧落坞,山高坡陡,离着这里几百里路程,就算骑着最快的马,不眠不休。也要走上三天三夜!”
白苗,碧落坞,安姐姐!林晚荣一阵头疼,忙道:“老爹,你们也是白苗吗?住的地方是不是也在筠连那个什么什么峰?”

依莲急忙插嘴:“谁告诉你我们是白苗了?我们是红苗,居住地地方就在此处三里,是叙州九乡十八坞中最靠外的,叫映月坞!”

“碧落坞、映月坞?”林晚荣听得一阵羡慕:“这名字也不知是谁起的,太有才了,就和依莲的名字一样好听!”

他的马屁神功早已出神入化,苗家少女听得欣喜不已,嘤的一声羞道:“阿林哥,你比我们苗家人还率直!”

老高四德二人听得久久无语,若说三哥率真,那这满山地蜀道都是直的了!

问了一下,才知此处是兴文县境内,乃是叙州的最外围,离着筠连隔得尚远。那圣姑十有八九是安姐姐了,他心里焦急,却因天色已暮、又人生地不熟,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撞终不是办法,只得按捺了性子,一步一步来过。

无奈叹了口气,正要抱拳向苗家父女辞行,依莲道:“阿林哥,你们现在是要去投栈吗?!”

当然要住客栈了,这些天风餐露宿,骨头都快散架了。他点了点头,少女踌躇道:“离这儿最近的集镇还在二十里开外,都是险峻的山路,又连着夜色,以你们的脚程,只怕要走上两个时辰不止。”

两个时辰?林晚荣听得直吐舌头,那不是要我地命吗?!

依莲脸上有些羞赧,偷偷望了布依一眼,轻道:“阿爹——”

布依老爹望了望这三名华家人,无奈道:“山路遥远,若几位客人不嫌弃,今夜就到我们寨子里将就一宿吧!苗家简陋,只恐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

“那怎么好意思呢?”三哥受宠若惊,急急一拍四德肩膀:“快快,收拾好东西,跟着老爹走!”

这个华家人,不知是谁教出来的!老爹叹了声,依莲咯咯娇笑。

月落坞离此就只有三里路,按照林晚荣的想法,应该是抬抬脚就到,只是看了那羊肠一般开凿在山间的小路,他才知道二十里山路为何要走两个时辰了!

一路之上,苗族少女前后来回,不断叮嘱他们小心山路险峻。林晚荣看着她握在手中的玉佩,已用衣角擦的干干净净,唯上面的几道深痕再也抹不去了,她却不时拿起来,细细观望抚摸,显然喜爱之极。

林晚荣看的心中不忍,轻道:“依莲,我再送你一块完整地玉吧!”

“不要!”少女恼了:“它不值钱,我才喜欢!”

这话怎么讲?林三一阵迷惑。

依莲道:“阿爹说了我才明白,原来你送我们东西,是为了要向我们打听事情,亏你舍得毁掉这样一块好玉!阿母说,华家郎心眼多,十个苗女有九个被他们骗,叫我一定要小心,真是一点没错!!”

这都哪跟哪啊!林晚荣大笑,摆手道:“我的主意是不少,不过那都是用来惩罚坏人地,从来不祸害好人,跟你阿母说地那种心眼没关系!”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少女忽然伸手疾指,兴奋道:“阿林哥,快看,我们寨子到了!”

放眼望去,一汪巨大地湖水如深陷入地面的镜子,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四周山地上,成百上千的吊脚楼坚固挺立,伸出的楼板上,苗族妇女放歌收衣,美妙自然。

“轰”,也不知哪里兴起的一簇烟火,接着便有巨大的刀石撞击的声音划空而来,兴高采烈的少女依莲顿时脸色疾变:“不好,官匪来了!”

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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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08: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三九章 跟我来

官匪?这个称呼倒是头一次听说,正开口相询,却听依莲急急道:“阿林哥,你们先躲在这里,千万别动,我们去去就来!阿爹,我们走——”

少女性子急切,布依老爹应了声,父女二人面带焦色,迅捷越过险峻的山道,直往寨子里冲去。

林晚荣抬头望,只见山崖下,几个身穿黑色斜襟长衣的苗人,与几十个朝廷公差衙役一起,手中举着明晃晃的长刀,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断的吆喝着往苗寨里开进。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却是数百名映月坞的苗人,个个腰挂柴刀,阻在了官差面前,怒目而视。

“坤山,你竟敢阻止朝廷的官差执法?你们映月坞是要造反吗?!”与衙役一起进寨的几个苗人,晃着手中的柴刀,指着对面人丛中一个苗族青年大声叫嚷着。

叫做坤山的苗族青年二十余岁年纪,面目黝黑、高高壮壮,他盯着说话的那人,狠狠喷了口吐沫道:“放屁,叽叽喳喳的是麻雀,唱歌的才是百灵!卓泽,难道你们黑苗也算官差?我呸!!”

根据聚居地不同,苗族内部也分成不同的支系,如白苗、红苗、青苗、黑苗、花苗等,在服饰颜色上有严格区别,同时每一系都有自己的寨子和首领。

林晚荣听了会,大概有了个初步印象。从他们身上地衣裳来看。坤山应该和布依父女一样,属于红苗。而这个卓泽则属于黑苗,黑苗和红苗之间应该是有矛盾的。

卓泽听他讽刺,顿时怒道:“我们虽不是朝廷官差,但奉大头领之命,是来协助官差办案的!你们映月坞今年的税赋还未缴纳。我们与吴公子特意上门督办,你们不但不感激,反而持械围攻,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所说的吴公子,就是众衙役拥护的那华家年轻人,生地眼睛小小、面皮白净,闻听卓泽一言,立时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们映月坞今年的税赋还未缴纳,衙门数度上门催款。你们拒缴不说,还动辄刀枪相向、态度极其野蛮,恶劣之极——”

“胡说!”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个美丽的红苗少女与一个清瘦的长者急匆匆赶了过来!坤山兴奋的大叫:“依莲。布依阿叔。你们回来了?!”

吴公子眼睛一亮,贪婪的盯住少女花骨朵般娇嫩的身躯,口水都流了出来:“啧啧,依莲阿妹,几天不见,你生的越发标致了!阿哥看的好喜欢啊!哦,布依寨主,你也回来了,正好正好。今日就把事情一并解决了!”

布依老爹眼睛一瞪。几步走上前去,将依莲护在身后:“吴大人,今年地税赋。令尊县丞大人已经逼着我们交过两遍了!开春交过一道,入夏又有一道!他还说,今年朝廷和突厥人打仗,税赋要比去年提高三成,寨子里的每一家都是砸锅卖铁、碾子磨盘都砸了、饿着儿女凑足了钱交给官家!足足交了两次啊!可怜山寨到现在,一粒谷黍都没碾出来,寨里的老老少少、连刚刚出生的孩子都是整天煮桔梗,几年都没有吃过一顿饱地。你现在却又来收第三道赋了——”

吴公子嘿嘿哼了几声:“老寨主,你有所不知,今年地税赋,改为季收了,你那从前交的,仅作前两季,后面还有两季呢!唉,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家父和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季收?!”依莲娇叱一声,气得浑身颤抖:“这分明就是不给我们苗家人活路!吴大人,我爹把税赋交上去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有说起过这些?要说是官家的旨意,那就请你把皇帝的圣旨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吴公子得意一笑:“阿妹,你想看圣旨?!没问题,只要你跟我回县衙去,咱们吃香的喝辣的,我陪你天天看、夜夜看!”

少女气得脸色发白,手中握着的缅玉几乎都要捏碎了!

“无耻华狗!”坤山急忙将依莲护在身后,哗啦拔出柴刀,双眼血红:“你敢侮辱依莲,我杀了你!兄弟们,和这些华贼拼了!”

“拼了!!!”映月坞地年轻人呼啦齐齐拔出柴刀,如下山地猛虎般往前冲去。几十个衙役连带着黑苗的卓泽皆都大惊,急忙将吴公子围在了中间。

“住手!”布依老爹红着眼怒吼一声,瘦弱的身躯几步窜到众人身前,生生阻住坤山几人地去势。他到底是映月坞的寨主,和官家冲突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阿叔,寨主!”坤山哭着跪了下去:“他们侮辱依莲,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见寨主阻住了众人,吴公子更是得意,眼睛一翻,大喝道:“布依,这税赋是朝廷定下的规矩,是皇上下的圣旨!你敢违抗,那就是造反!实话告诉你吧,今日就是你们的最后期限,若再不缴纳赋税,家父就会以兴文县丞之名义,上报朝廷,告你们映月坞藐视朝廷、意图不轨的大罪!三日之内,朝廷大军就会进剿映月坞,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民不与官斗,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苗寨!布依老爹脸颊急抖,咬着牙道:“吴大人,你就是把我们卖了,这税赋我也交不起!请你不要为难山寨,我跟你回官衙!”

“阿爹!”依莲惊得跪在了他身边,痛声疾呼“寨主!”坤山众人也吓得呆了,团团围在布依身边,怎么也不肯挪动一步。

吴公子大喜过望。猛一挥手:“这可是你自己说地,不要反悔!来啊,将布依拿回衙门!”

他得意之中,手掌便要挥下,忽觉臂膀巨痛,似是被什么东西生生钳住了!

“干什么。谁拿钳子夹我?!”吴公子怒吼着,手舞足蹈便要挣扎,却觉身子一轻,双脚落在空中,竟是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一个面目黝黑的年轻人,邪眉冷眼,哭不似哭,笑不似笑,两只大手却仿佛万钧铁钳,捏住他脖子。将他像只小鸡仔般提在空中:“你叫什么名字?!”

望着那人眉中隐隐的杀气,吴公子顿觉浑身发冷,面色煞白,连呼吸都不敢出“我。我叫吴士道!你。你要干什么,我,我爹是兴文县丞吴原!来人啊,快救我,救我!”他脸色憋得通红,疾声呼救。

周围衙役如梦初醒,挥刀就要冲上来,却见这年轻人身边那个生猛的黑汉眼睛一瞪,狠狠一掌拍在旁边的大石上。怒道:“不要命的就过来!”

这二人都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地主。手上沾着不知多少的鲜血,盛怒之下,气势凌厉。谁敢看他们一眼?再看黑汉拍过的碎石,哗啦哗啦裂成碎末,衙役们脸色发白,挥舞着长刀虚张声势,无一人敢靠近过来。

“吴士道?!”

“啪!”吴公子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大门牙甩出去老远。年轻人咬牙切齿,冷道:“狗杂碎,连个名字都不会取,丢人丢到你姥姥家了!我问你,加赋三成,还要四季收税,是谁下的令?!”

“皇,皇上-

“哦?!”年轻人笑着露出阴森森的牙齿。

吴士道吓得一哆嗦,急忙道:“大侠饶命,小人说实话!是,是府台聂远清聂大人下的令!我和我爹都是奉命行事啊!”

年轻人冷冷看他:“我再问你一句,皇帝下发的,普天之下,免赋三年的圣旨,你们可曾收到?”

“您,您老怎么知晓?”吴公子看了他一眼,脸色惨白:“收,收到了!可聂大人说,皇上添皇孙那是皇上的事,咱们多收税,那才是咱们自己的事,两不相干!”

黑脸地年轻人长长叹了口气,冷冷摇头:“四德,给我拣块石头,揍这小子用的!”“好叻!”四德欢快的应了声,吭哧吭哧搬着块大石走过来。

吴士道吓得脸都乌了:“大,大侠饶命啊!”

“饶你爷爷个头!”啪的一砖头拍在他面门上,吴公子脸颊顿时开了花,红地、白地一起流了下来。吴士道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瘫倒,直直晕了过去。

衙役们先是一愣,接着便惊慌失措,疾呼奔逃:“打死人了!快来人啊!映月坞出了强盗,打死吴公子了!”

林晚荣对高酋打了个眼色,老高心领神会的跟随众人而去。

“这,这——”望着倒在地上的吴士道,布依老爹手脚发颤,胡须急抖,不知道该要如何是好。

“阿林哥,你快走!”依莲焦急的将他身子往外推:“快走啊!”林晚荣不解道:“我为什么要走?!”

少女泪珠瞬间涌了出来:“你打死了官差,还是县丞的儿子,再不逃走,难道等着他们来抓吗?!都是我,是我害了你啊!”

依莲手劲极大,奋力将他往山上推,林晚荣眨了眨眼,摇头道:“不行,这个时候我要走了,岂不是连累了你们?我不能走!”

“阿林哥!”少女听得又感动又内疚:“我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你快走啊,再迟就来不及了!”

她哗啦自背上取过竹篓,掏出一堆的干粮,齐齐塞入他手中,却都是些干涩的野菜团子,依莲羞涩而又坚定道:“这,这些是我和阿爹三天地干粮,上山前,阿母做好地,我和阿爹都舍不得吃!你快拿走,不要让阿爹看见了,寨子里没吃的了!”

这个丫头!握着那一团团干涩冰凉的野菜,林晚荣双手重逾千钧,心情沉重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年坤山正仔细打量着他,见依莲与他拉拉扯扯,顿时气恼交加,疾步行过来,晃着柴刀红眼道:“依莲,你让开,我要劈了这华家人!”

少女吓了一跳,急忙张开双臂,用身体护住林晚荣,娇叱道:“坤山,你干什么?阿林哥是好人!是他帮我们赶走了官差!”

“我有刀,才不要他帮忙!”坤山愤怒吼道,面孔涨的通红。

依莲不去理他,奋力推了林晚荣几下,想将他撵走,哪知这人却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少女看他一眼,急的直跺脚:“阿爹,你快劝劝阿林哥!他留下来会没命的!”

布依老爹望着那倒在地上的吴公子,默默摇头:“客人,感谢你对我苗寨的盛情!这些官衙在外面还有同伴,他们马上就要进来拿人了,你还是快走吧!”

林晚荣微笑道:“老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拿住的!”

这人犟的跟头牛似的,依莲气得不想理他。

一说话间,忽听远处犬吠阵阵,山间隐隐约约穿行着百余根火把,似是有人吆喝着疾奔而来。

“官衙来了!”布依默默叹道。

此时再上山已来不及了,依莲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官差和无所事事的阿林哥,她忽然一咬牙,紧拉住他的手,疯狂往山寨里跑去:“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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