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黄昏,悠悠,一杯浓茶,一支香烟。键盘,在我手指间噼噼啪啪地响着。我想,想,想,想累了,我停下来。在悄无声息中我想得最多的是:给我生命,并照亮我生命的,此生一个最让我的人——我的,我的亲娘。我爱她,我总想着她,想她那渺小而成就的伟大,想她那因高贵而遭遇的屈辱,直至我悲悲戚戚,直至我潸然泪下。 $ N/ Q* _5 q( ~ ) K- u+ s4 s5 k% _ 人生似茶,在我手中的这个杯里的浓茶似越喝越淡。可是我娘却像一幅山水画,一卷历史的富贵花卉图。在不经意间,我仿佛感受到这杯中的茶,这丝丝缕缕的清香像是在喂养着那幅绵绵的山水画,着那卷历史的富贵花卉图。看它们云卷云舒,看它们花开花落,就像我娘的身影一样总是在我眼前闪动着…… 1 ^8 o% U( W4 c
: x5 I {6 Q j2 ?
可我娘的眼泪却金贵得很,自我懂事后就很少见她流过几次眼泪。我娘,她是一个很的知识女性。且性情倔强,不畏**,Brazilian hair。早年,尚在“湘雅”读护理时,曾因一位外籍教师要她将她感冒后吐出的口水吃掉,她坚决不干,而重新就读师范学校。 0 K/ ?5 W. i+ x$ u c6 d- B( p
& ?- G6 l+ Q7 n# Y5 W2 {; n
我娘很小气,小气到吝啬。从她工作时起就养成了记帐的。哪怕是买一斤白菜,哪怕是买一角钱的葱,她的衣服要穿到发白,她的鞋子要穿到穿帮。 ; C' A* l& q) i1 G; }% M
& F' X$ H! Y5 q: v, o 我娘很大方,大方到奢侈。我读一年级时她给我买的是一个人造革的皮书包。当时的人造革是一种高级的东西,我穿着一双牛皮鞋,挎着皮书包去上一年级,让人对我刮目相看,我还趾高气扬,但却是好景不长。 ! @6 ` Z. X5 S. k; { ' l1 ^5 H! I' U. s 我娘很高贵,也很高雅,她能歌善舞,鹤立人群。写得一笔好书法。她文笔犀利,作得一篇好。可是文革来了,父亲走了。走回到他闹革命之前的那个山村里去了。从一个干部,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在那半疯半癫的狂燥年代,我娘她,睥睨那些滥竽充数的同事,对那些蓬头垢面,缩头缩脑,猥猥琐琐的小人她总嗤之以鼻。癫了疯了的无知败类,把她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扯下来,连皮带肉,鲜血淋淋,露出白骨森森,但她就是不低头,总是不低头,从来不低头。却把折磨她的人吓了个半死。 . a! Q& b# ^9 ^8 G3 S
: w* w! ~; H! o) ^! r 回到家里,一家人都在为她,可她却抬起她那高贵的头颅,不准我们为之而哭泣,她总说她没错,她没有错。没有错的人有什么值得哭泣的呢,indian hair?她总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还真让她说对了,那个扯脱她一大把头发的年轻人,还不到三十岁就死于非命。那个总整她的女干部比我娘年轻十几岁,china tea,她没有把我娘的腰压弯,可她自己的脊梁却早在二十年前就病得已经再也直不起来了。历史终究还是还了我娘她一个清白。 , ^7 C! |# [# U8 ]: t6 d( Y' v ' k! Y( D9 _! ^+ M. i, ]! X+ |
我娘她清心寡欲,随遇而安。她即使囊中羞涩,却也风度翩翩,她收入微薄,却慷慨大气。她克扣自己,却养了一个乡下的学生,养了一个孤儿。那个计划经济年代是什么都是要计划的,可是她宁愿她自己少吃一口,也要让那个孩子不挨饿。冬天,她宁愿苦自己,也不让那孩子受冻。刚把孩子带大读完初中后,她却把他殷殷地交给我们,并切切地嘱咐一定要善待这个尚未完全成人的孩子。要我们帮那孩子找条出路。我对她笑一笑,娘的话就是圣旨,怎么敢违抗哟?我先是将他安排在一家大饭店做临时工,后来送他到驾校学驾驶。几年后,他居然还发家了,致富了。那时的娘眼里散发出的是那样的一种欣慰的眼神,她畅快极了。时不时地发出如孩童般的朗朗笑声。就像她自己的儿子成功了发达了一样。那一刻,我为那后生的发家致富而高兴,我为我娘的心善而由衷地自豪…… 3 C5 [- `; _: E2 H! r4 S+ B 3 U, B" {3 i" j4 D% a" [% {/ a 可是,那孩子的命真不好。在他发家致富生子几年后,他却被那无情的人祸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一个无驾驶证的司机把他给压死了。留下年轻的妻子和两个幼小的儿子。 8 r [$ ^: P7 }" k7 K 1 d8 ]4 n, i/ ^1 ^ 天摇地动,暮云飘拂。娘的双肩剧烈地抽动着,不停地恸哭着,我拥着我娘那不停抖动的身体。汨汨溢出的老泪打湿了我娘的衣裳,打湿了我的衣袖。这是我此生见到的不多的一次娘的眼泪,我的外婆死去,我的父亲死去她也没有如此地悲痛过。在我娘认为:老人的离去是上天对人类的终极关怀。那是人类的自生自灭的自然表现,虽痛却是正常的苦。而这年轻人却是不该死的呀。我,震憾了。再一次看到了我娘本性的纯良,一个中国女性的伟大和高尚…… ( a* Q, N U: B, o$ E1 d+ l5 [
! V+ v! F# W! n; S 我娘的慈悲,我娘天性的纯良。感动了我,也感动了周围的一大批善男信女。他们大彻大悟,仿如走进人生的另一番无为变有为的境界当中…… + U2 A, C4 i5 M, H
: r5 H( o* G. B! K3 u8 L
今天的娘,她佝偻了。她那曾经挺拔的脊背是那样的笔直。她的头发已经鬓白了,她被人揪去一块皮带肉的一头秀发,曾经是那样的柔美。皱褶了,她那曾经漂亮舒展的眉宇。八十岁了,我的娘啊。好长好长的人世呀,可在我眼前却如一瞬间。这一瞬间,可是万千之变啊!这一瞬间沧海都已经变成了桑田。那老屋前,那藤蔓下。那一夜的月亮还尚未圆时,你的那张笑脸,你那纤瘦文静的身影,你那慈爱的手,把那仅有的一块月饼,圆圆的交给了那个不懂事的我。我在咀嚼品尝月饼的甘甜时,娘啊,你却只能在那嗅觉中去闻那月饼的芳香。我仿如感知到那一夜的月亮也是被我娘的嗅觉诱圆的! ! Y8 L; E$ z8 Q- L/ v: [
: y7 U+ P1 `9 H' w 八十年好长啊!我却认为它好短。这一茬一茬的光阴她已走过去。这一缕一缕的阳光把她晒黑。这一岁一岁的秋风把她吹老了哇。这一年一年的月光呀,你把我娘的头发都已梳白啊! ) j3 g) J0 K' N! F . K" K; N7 K* W
五十年好长,我的娘。儿子已经将这五十年光阴抛于脑后了,儿子的头发也已经开始转白了。可是,我即便是满头白发,我也还是你的儿呀。我眼前总有你那慈悲的笑脸,我总记着你那不多的眼泪。我扪心自问,我能像你那样,有一颗豁达的心去笑看这世间红尘?我能像你那样有一腔宽大胸怀去爱天下所有的人?盛世明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我真想向这盛世的明月向苍穹为我娘向它再借光阴二十年! ' [$ n1 S9 k9 l$ z1 B9 k1 h
: c; y1 a4 _3 j9 Q! H9 A
娘啊,你那欣喜与叹息,你那慈悲泫然泪雨的形象,你那博爱的壮举,你那点点滴滴的泪珠儿打湿了我的衣袖,打在了儿的心上。你的一举一动,你那一言一行,是那样地感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儿看来那是世间的大慈大悲,是人间的最善最美!